「你就這樣工作嗎?打氣?」
她扭過頭,直視他的眼楮。「那要看具體情況。」
「我看過不少書。女巫過去被人們視為村里的聰明女人。釀造愛情香精呀,畫符念咒呀,佔卜算卦呀,還有消災去病什麼的。」
「我的特長不是看病,或者算命。」
「你的特長是什麼?」
「魔力。」是驕傲還是生氣,她不清楚,反正她已讓驚雷響徹天空。
納什朝窗口望去。「听這雷聲像是要來一場暴風雨。」
「可能。我干嗎不回答你幾個問題,好讓你把暴風雨打發回老家去?」
糟糕,她想讓他走。她知道自己在水晶球里看到了什麼,而且知道,只要小心,只要得法,這種事情有時可以改變。但不管是什麼,她不想讓事情發展得如此迅速。
還有他觸模她的那種方式。僅僅是撫弄她的頭發的長長的指尖,就在她的體內燃起了恐懼的火花。
這使她異常惱火。
「別急。」他輕松地說,心里卻在琢磨,如果他再次冒險親她,是否還能體驗到只有來世才有的那種感受。「下點兒雨我不在乎。」
「要下大雨了。」她咕噥著對自己說。這一點她要確保無誤。「那些書里,其中有幾本也許對你有用,」她開始了,「講述歷史,介紹史實,使你對儀式有個大致了解。」她用一個手指在他遞過來的第一本書上戳了戳。「不是這本。在這個領域里,總是要使用一些圈套的。」
「墓地的灰塵?」
她的眼珠轉了一下。「哦,別這樣。」
「來吧,摩根娜,這是了不起的景象。」他動了動身子,一只手滑到了她的雙手上,要她去看他所看到的東西。「內景,夜晚。我們美麗的女主人公穿過墓碑的陰影,消失在迷霧之中。貓頭鷹厲聲尖叫。與此相呼應的是遠處一只狗長長的哀號。臉部特寫鏡頭︰蒼白,無可挑剔,蒙著深色的頭巾。她在一座新墳前停下腳步,口中念念有詞,把剛翻起的泥土篩進她的魔袋。雷鳴電閃。淡出。」
她竭盡全力不讓自己覺得受到了冒犯。簡直難以想象誰會認為她在墓地之中潛行。「納什,我正努力提醒自己你的工作是娛樂,而且,你領取藝術家執照實在綽綽有余。」
他不得不親吻她的手指。確實不得不那樣做。「這麼說你不在墓地花費大量時間。」
她強壓怒火,以及突然而至的。「你不相信我的本來面目,我接受這個事實。但我不會,決不會容忍被你當作笑料。」
「別這麼緊張。」他撥開她肩上的頭發,迅速在她後脖頸上按摩了幾下。「我承認,我平時比這干得要好一些。我對那個發誓說自己是吸血鬼的狼狽的羅馬尼亞人做過十二小時的采訪。房里沒有鏡子。他讓我從始至終戴著十字架。更別提大蒜味兒了。」納什一臉苦相地回憶著。「不過,我沒有什麼不適應,而且他也的確是個百寶箱。可是你……」
「可是我……」她提示他。科特蘭的一個手指正以撫弄盧娜的技巧和感覺順著她的胳臂向上滑。她竭力不去理會。
「我簡直不能相信,摩根娜。你是一個又堅強又聰明的女人。你有自己的風格和品位,更別說你身上香氣襲人這個事實了。我根本無法假裝認為你相信這些東西。」
她的血液開始沸騰。她不會,也根本不能容忍納什在激怒她的同時又來誘惑她。「為了得到你想要的你就這麼做嗎?假裝?」
「當某個九十高齡的婦女告訴我,她的愛人1922年作為狼人被射殺的時候,我是不會稱她騙子的。我會想,要麼她是個講故事的高手,要麼她當真相信。對我來說,兩種情況都無所謂。」
「只要你能得到你的電影所需要的視角。」
「那是我的謀生之道。想象。而且這不傷害任何人。」
「哦,肯定不會。不會的,當你一走了之,然後和你的同伙一邊飲酒一邊嘲笑你采訪的狂人的時候。」怒火在她的眼里燃燒。「你跟我來這一套,保證讓你口舌生瘡。」
因為他看得出來她真生氣了,所以收住了自己的嬉笑。「我想說的是,我知道你手里有豐富的數據,大量的事實和幻想,而這正是我要尋找的東西。我想,建立女巫的聲望,每年大概能使你的營業額增加百分之五十吧。這是一個出色的誘餌。你其實用不著跟我兜圈子。」
「你認為我是假扮女巫,以便促進銷售。」她慢慢地站起身來,因為她擔心,如果離他太近,她會對他做出身體上的傷害。
「我不這樣認為——嘿!」盧娜的爪子深深地抓進他的大腿,他跳了一下。
摩根娜和盧娜交換了一下贊同的目光。「你坐在我的家里,卻叫我江湖騙子、謊言家和竊賊。」
「不是。」他扒拉開貓爪子,站起身來。「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說你可以跟我直來直去。」
「跟你直來直去。」她開始在屋里走來走去,試圖恢復自制力,但未能做到。一方面,他在她不情願的情況下誘惑她,另一方面,他又對她百般譏諷。他認為她是一個騙子。哼,這個傲慢無理的蠢貨,沒讓他像驢一樣地大叫,把他十二時長的耳朵擰成麻花,就算他走運。她頑皮地笑了一下,轉過身來。「你要我跟你直來直去?」
她的笑容使他稍微松了口氣。他剛才擔心她就要開始摔東西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能放松一些。你把事實講給我听,虛構的工作由我來做。」
「放松,」她點著頭說,「這是個好主意。」我們兩人都應該放松。她向他走去,眼里閃著光芒。「咱們干嗎不把火生起來呢?什麼東西都不如溫暖舒適的火更能幫人放松。」
「好主意。」而且絕對是個性感的主意。「我來生火。」
「哦,不。」她把一只手放到他的胳臂上。「還是我來吧。」
她轉過身,雙臂甩向壁爐。她感覺得到淡爽清晰的意念在血液中奔騰。那是一種古代的技巧,是人們在一生中最先掌握,又最後喪失的一種技巧。她的眼楮,然後是她的思想,對準了干燥的木柴。緊接著,煙霧繚繞,木柴 啪作響,火苗呼呼地躥了起來。
她滿意地壓了壓爐火,讓壁爐在歡快的火苗中發出光和熱。
她收回雙臂,重新轉向納什,高興地看到他不僅面色煞白,而且張著大嘴。
「好點兒了嗎?」她甜甜地問。
他一坐在了貓的身上。盧挪不滿地嚎叫著,向一旁躥去,毫不理會納什咕咕噥噥的道歉。「我想——」
「你看上去可以喝一杯。」緊接著,摩根娜伸出了一只手。一個細頸酒瓶在五尺開外的桌上騰空而起,落在她的手掌上。「白蘭地?」
「不,」他用力吐了一口氣,「謝謝。」
「我看我得喝一杯。」她打了一個響指。一只窄口酒杯飄忽而來,懸浮在半空,任她向里倒酒。她知道,這未免過于炫耀,不過卻能帶來極大的滿足。「你肯定不想喝點兒嗎?」
「嗯。」
她肩膀一聳,打發酒瓶飛回原處。叮當一聲輕響,酒瓶落在了木制的桌面上。「哎,」她挨著他坐在長沙發上,「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
幻覺,他想。催眠術。他張開嘴,但舌頭卻不听使喚。摩根娜笑意依然,那只皮毛光滑的貓則對著他奸笑。特技效果。突然之間,一切變得如此明了,他對自己的愚蠢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