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孟甫在旁邊忍不住悶笑了聲。「小翔,你阿姨不想吃那個,你就別勉強她了。」
「姨姨不喜歡吃薯條嗎?」那麼好吃的東西,姨姨應該會喜歡啊!他可是愛吃得要命呢!
「不會啊,滿好吃的。」她喜歡麥當勞的薯條,香香酥酥的,不過不要加番茄醬,單吃才能吃得到馬鈴薯的原味。
「我也覺得很好吃,我好愛吃喔!」這個胖姨姨真好,他就知道她跟自己是同一國的,可是……「那你為什麼不吃呢?」
他剛剛有先洗手了耶,不會沾細菌在薯條上面,不怕會肚子痛痛啊!
「……」孔恰融感到一陣氣虛,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薯條有沾醬跟沒沾醬的熱量差在哪里。
看著孔恰融為難的表情,徐孟甫的肩微微抖動,努力的隱忍笑意,對著兒子說道︰「你愛吃就多吃一點,下次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再吃到。」
徐凱翔聞言癟了癟嘴,不再勸說孔恰融吃那沾滿番茄醬的薯條,听話的把薯條塞進自己的嘴里,連嘴角沾到番茄醬都不在乎。
「麥當勞的營業時間算長的了,想吃隨時都可以吃啊!」孔恰融不明白徐孟甫為何會這麼講?
「不行,這種垃圾食物偶爾吃吃還可以,絕對不能讓他常吃。」當父親的自有其堅持的道理,徐孟甫想都沒想就否決道。
「……喔。」她沒再多說什麼,畢竟那是人家的兒子,人家要怎麼管教都與她無關,她著實沒有權利及立場去干預什麼。
「對了,海伯的傷好多了吧?」她突然想起那位老好人的腳傷,隨口問道。
「快好了,應該再換個兩次藥就能痊愈了。」挺意外她會問起海伯,他好奇的多看她一眼。「怎會突然這樣問?」
「沒有啊,海伯人很好,家里又全靠他那份收入,他要是一直帶著傷,我伯公司會想把他裁掉。」
現在的公司可現實了,好手好腳都未必留得住堡作,何況海伯年紀大了,腳又受了傷,想想都為他擔心。
「你怎麼知道海伯家里的事?」徐孟甫再度感到詫異,畢竟警衛在公司里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職務,一般上班族很少會去在意這樣的小人物,但她卻細心的注意到了,而且似乎十分了解海伯的家庭狀況。
「啊?」她愣了下。「沒有啦,只是比較有空的時候或上下班時,我偶爾會跟海伯聊一下,所以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點,一點點而已啦!」不好意思的用食指和拇指拉出零點五公分的窄小距離。
她所謂的「一點點」其實已經不少了,在這人情淡薄的年代,有人連自己家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在乎了,誰還會去在乎其他人?
「你呢?你家里還有些什麼人?」沒來由的,他突然對她好奇了起來。
這個女人長得一點都不美,但卻有著比任何人都漂亮的心腸,他不由得對她的「成長背景」感到些許好奇。
「家里?」她頓了頓,微微低下頭。「嗯,我跟院里的兩個姊妹住在一起。」
院里?!那是什麼地方?
徐孟甫頓時傻住。
「孤兒院,我在孤兒院長大的。」仿佛看穿他的疑慮,她輕聲為他解惑。
噙在她嘴角那抹自憐的淺笑,莫名的狠狠沖進他心里,他的心跳在剎那間失速,毫無理由的亂了節奏。
「我、我很抱歉。」全然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出身,他突然不知該怎麼反應,只得低聲道歉。
「干麼抱歉?又不是你把我扔在路邊不養我的。」她低笑,側臉看向吃薯條吃得開心的徐凱翔,她為他感到慶幸。
雖然他失去母親的疼寵,但至少他還有父親的關愛跟照顧,不像她,打從出生就連親生父母長什麼模樣都不曉得……
或許她打小就是個丑小鴨,所以她的父母才會因此不要她的吧?她不禁自嘲的蹙眉苦笑。
「你在想什麼?」他突然出聲,敏感的感覺此刻藏在她腦子里的,絕不是他喜歡的想法,隱在桌面下的手不禁微微握緊。
「嗯?」她微愣,思緒猛然被打斷。「我沒有在想什麼啊。」
「最好沒有。」他冷哼了聲,漂亮的眼眯了起來。「每個人都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況且你現在也不需要他們的照顧,什麼都不要再想了。」
孔恰融微張小嘴,對于他會幫自己說話感到很驚訝。
「說,你剛才在笑什麼?」他蹙了蹙眉,不認為自己講的話有任何足以令她發笑的笑點。
「沒。」她搖了搖頭,嘴角帶著一絲自嘲的笑意。
「坦白說,我不相信。」他不相信她會沒理由的忽然發笑。
「不相信?」她無辜的眨了眨眼,搞不懂什麼樣的回答才能得到他的認同。「那你要我說什麼?」
「說你剛才心里在想什麼,老實說。」帶著些許命令的語氣,他竟真誠的想知道她所有的想法。
「呃……」她睞了眼專心吃東西的翔翔,身體稍稍傾向徐孟甫,以手掌圈在唇邊對他低語︰「這種事在小朋友面前講不太好。」
徐孟甫的心跳莫名其妙的漏跳一拍,他假裝鎮定的清清喉嚨。「那你就小聲點說,快說!」
真要命,好像兩個大人在偷偷講什麼要不得的昧話題似的……
不過有些事情實在不宜讓孩童听見,這點他絕對認同,只是她突然這樣貼靠過來,竟讓他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鱉異!這實在太詭異了!
「嗯,好啦,那我小聲告訴你好了。」困窘的撇撇嘴,她忍不住再往他貼靠了些,以免聲音不小心被翔翔給听了去,萬一因而誤導了他某些想法,那她可就罪過了。
「那個……我剛才是在想,或許我爸媽是因為我小時候就長得很丑,才會把我丟——」
「胡說!」沒等她把話說完,徐孟甫已經蹙起濃眉,低聲斥喝。
孔恰融驚跳了下,不意他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
「你……」她不安的囁嚅輕喊。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雖然他們生了你卻沒有養育你,但那可能有許多我們無法猜測的理由,絕對跟你的長相無關!」
孔恰融瞪著他,突地感到喉管一陣緊塞。
不是沒有人跟她說過這些,相反的,院里的老師、院長,經常在教育課程里提及,孩子之所以被丟棄是有許多種種的理由,譬如負擔不起養育的重擔、意外之類等等。
奇妙的是,以前听到那些話,都覺得那只是老師們安慰她的說辭,可由他嘴里說出來,卻精準的擊中她心中最脆弱的那個點,頓時令她感動鼻酸。
「不管外在的表相如何,那都會隨時間而改變,但不變的只有你的心,只有膚淺的人才會以外在來評論一個人的價值。」他很不願听見她如此妄自菲薄的想法,事實上,他覺得她五官雖然不美,但卻有一顆完美的心,那是何等彌足珍貴?
只有她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價值。
「……謝謝你。」好不容易,她由喉嚨里擠出三個字,豆大的水液霍地滾出眼眶,剎那間同桌的三人全都靜止不動。
「姨姨,不哭。」最先反應過來的竟是稚女敕的徐凱翔,他貼心的抓起桌上的餐巾紙便往孔恰融臉上擦,頓時令含淚的她忍不住輕笑出聲。
「謝謝翔翔,不好意思嚇到你了。」她吸吸鼻子,責怪自己的反應驚嚇到孩子。
「不會啊,把拔說想哭就哭,憋在心里這里會痛痛。」指著自己的心髒位置,他一派天真的說道。
不敢相信的看向徐孟甫,她以為全天下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兒子要堅強,加諸在男孩身上的要求也會比女孩多,沒想到他竟會允許自己的兒子哭泣,著實跌破她的眼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