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噢,我最最親愛的女兒!」咬著白色手帕上的其中一角,賴旺南保養得宜的老臉硬是擠出兩條皺紋。「有件事我應該要跟你說才對,但我又不確定該不該現在告訴你……」
當當當∼∼腦袋里不由自主響起警鐘,剛領完大學畢業證書才回到家的賴毓惟,隱隱產生大難臨頭的預感!
「老爸,如果能不說,就請你不要說。」今天可是她大學畢業的重要日子耶!老爸沒準備畢業禮物送她就已經很過分了,千萬別再拿麻煩來嚇她。
「可是不能不說耶……」垮著臉,賴旺南也很不想提起這些煩惱事,但這件事遲早得讓女兒知道,況且還要她幫忙才有救,不能不說。
「啊?」呆愣了下,賴毓惟認命的沉痛點頭。「好吧,既然不能不說,那你就快點說。」
得到女兒的認可,賴旺南趕忙把握機會月兌口而出——
「老爸破產了。」
破產
這兩個字讓賴毓惟徹底呆住,也讓她第一次體認到「晴、天、霹、靂」這四個字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連爺爺留下的公司也沒了?」自己該在听見惡耗的同時暈死過去,沒想到還能問出這麼有深度的問題,她真想為自己拍拍手。
「嗚……公司沒了,房子也沒了。」賴旺南兩眼一泡淚,手帕都快被他咬爛了。
腦袋里一片空白,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本能的將腦子里唯一能想到的現實問題丟出來。「你是說,我們要流落街頭?」
「不,那倒不必。」賴旺南松了口氣,因為他找到人借錢,雖然還能住在這間房子里,但條件得先跟女兒說明一下。「我跟武儒借了錢還掉大部分債務,他也答應我們還可以繼續留宿在這里,不過房子得改登記在他名下。」
賴毓惟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眼。「武儒?鐘武儒」福伯的兒子鐘武儒這是怎麼個荒謬的世界啊!
埃伯是他們家里的管家,打小看她長大的,她熟到不能再熟了。鐘武儒也是,從小時候就被她頤指氣使的呼來喚去,這會兒倒成了她家的債權人?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打擊。
「沒錯,那小子真是太厲害了,賺錢一把罩,若不是他願意出手幫忙,老爸恐怕已經被討債公司押去填海了。」賴旺南忍不住夸贊道。
「是你太會揮霍了好嗎?不然我們怎麼可能落到這種下場?」她這個老爸老是做些沒用的投資,現在可好了,把爺爺留給他的遺產全敗光了,連帶拖累她這個當女兒的,真是……欲哭無淚啊!
「……」賴旺南被女兒這麼一頂,閉上老嘴吐不出半個字。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現在連女兒都嫌棄他了,嗚∼∼
「他借你錢,讓我們暫時度過難關是很好,但是我們拿什麼還他?」淺嘆一口,她忽然有種前途無「亮」的感覺。
「不用還……呃,我是說,暫時不用還。」賴旺南擦擦額上的冷汗,局促的盯著女兒看。
不知道講了之後會不會被罵厚?可是就算會被罵,他還是得說……
他硬著頭皮清清喉嚨。「不過武儒有條件,我們得留在這里當僕佣,至于負債,就慢慢用工資抵掉。」
「什麼」賴毓惟尖嚷了起來。
鐘武儒的老爸原本在她家當管家,現在風水輪流轉,換他們父女倆得听那家伙差遣?這世界還有沒有天理啊?
賴旺南哆嗦了下,涎著老臉懇求道︰「忍耐點女兒,這也是不得已中的唯一辦法啊!你總不希望我們父女真的流落街頭吧?」
失神的瞪著父親,她似乎沒有任何退路了。
人家說畢業即失業,橫豎她都需要一份工作,女佣……就女佣吧!
第一章
讓賴毓惟來擔任女佣的工作,絕對是他這輩子所做過最錯誤的決定!
那大小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當然更不可能踫過柴米油鹽了。瞪著滿桌子焦黑且分辨不出裝了什麼食物的盤子,鐘武儒瞠大的雙眼用力一閉,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少爺,我幫你盛飯。」賴毓惟謹守女佣的本分,熱切的提議道。
雖說以往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富家千金,但賴毓惟在遭此巨變後,倒也挺認命的。
反正老爸都欠了鐘武儒那麼多錢,那她干脆隨遇而安的當個小女佣,就當作是體驗不同的「生態環境」,等債務還清後,一切再從頭開始也不遲。
雖然心里多少會覺得不平衡,但她天性樂觀,加上不斷這麼對自己心理建設,所以接受這個事實似乎也不怎麼困難。
既然認分的接受當女佣的命運,自然得做一切女佣該做的工作,包括了整理家務和烹煮三餐,所以她特地親自下廚,恭迎新主人到來!
她在廚房里忙碌了一下午,現在正是讓新主人「驗收」成果的最佳時刻,她不禁感到雀躍。
「等一下!」鐘武儒連忙出聲喝止,他甚至開始懷疑,連她盛出來的白米飯都會是焦黑的鍋巴;他無力的指了指其中一個盤子。「你能不能先說明一下,這盤……是什麼東西?」
「糖醋里肌啊。」她想都沒想就輕松回答,完全沒有被那黑抹抹的外觀影響判斷。「我可是買了食譜照著做的,雖然它看起來跟書里的圖片不太一樣,不過它的確是糖醋里肌沒錯。」
而且為了怕自己分不清長相相似的鹽跟糖,她特地每一種都嘗過味道,小心的在瓶罐上貼上標簽,絕不會讓他吃到咸甜不分的菜色。
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成為專業的好女佣,到達令人豎起大拇指夸贊的境界。
啊∼∼人生真是處處充滿期待的生機啊!她無限滿足的暗忖。
看起來跟書里的圖片不太一樣?可是依他看來,這道菜根本和糖醋里肌相差十萬八千里嘛!
鐘武儒的額上冒出三條黑線,不敢置信的睞了那盤糖醋里肌一眼,不禁打了個哆嗦。
能將糖醋里肌燒成「炭烤里肌」算不算絕活?他趕忙撇開眼,指著另一盤盛著像雜草般的葉梗再問︰「那這又是什麼?」
「蠔油芥藍啊!」她綻開笑,再一次迅速回應。
雖然還是跟書上的圖片相距甚遠,但她非常確定自己烹煮的是何種菜色。
頭疼的撫了撫額角,他全然沒有半點食欲——肚于是餓得呱呱叫,可一看到那些菜,他著實提不起舉筷的勇氣。
「吃吃看嘛!我煮得很辛苦耶,應該不錯吃。」她老王賣瓜的推銷了起來。
瞪著她,他竟不好意思嫌棄她的手藝。在此之前,身為管家兒子的身分,讓他經常被這位大小姐呼來喚去,但他可不是小鼻子、小眼楮的男人,不屑跟她計較這麼多。
「我爸跟你爸呢?」為閃避她的催促,他下意識環顧室內,霍地發現家里人口明顯有所短缺,遂隨口問道。
「福伯說要去黃昏市場買雞,好幫隔壁的劉太太坐月子補身,交代我不用等他用飯;我爸則是當班去了,你該不會忘了你讓他去當守衛,顧大樓去了吧?」她交代著兩位老人的行蹤,末了不忘小小埋怨了下。
雖然說老爸實屬罪有應得,但老了才讓他去當守衛,尤其在這麼冷的天氣,她想想還真有點不舍,所以言辭間難免有所抱怨。
「你現在是怪我嘍?」他挑起眉,意有所指的盯著她。
他很清楚自己沒有出手幫忙賴叔的必要,但在發現賴叔的經濟狀況出現大問題之際,他頭一個想到的竟是賴毓惟那張無辜的小臉;他無法預測她會因父親的負債而造成什麼樣的傷害,為了將傷害減到最低,當賴叔來找他時,他二話不說就答應幫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