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視著自己的腳尖,無語。
「你剝奪了我參與他所有的成長,竟然還敢說沒什麼好談的?!」發現冠佑穿梭在客廳和廚房之間,他刻意壓低嗓音,不讓孩子听見兩人之間的「爭執」。
同樣敏感的注意到孩子的存在,她深吸口氣,對著地板開口問︰「你吃飯了嗎?」
「沒。」繃著臉,注視著她的發旋,他正考慮著是不是該拿把刀,好剖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裝了什麼菜料?
「一起吃吧,吃完我還要帶冠佑到外面走走,如果你有時間跟興趣,不妨跟我們一起去。」
荀季堯沒有拒絕,事實上他根本舍不得拒絕任何跟冠佑相處的一丁點機會。他已經錯失近十年陪伴這孩子的光陰,往後他將盡其所能的彌補。
用餐時間很是安靜,安靜得宛如掉了根針都足以令所有人跳起來。
子璦挾了塊蔥燒魚的女敕肉到冠佑碗里,卻發現另一方有雙挾滿青菜的筷子也同時伸了過來,不覺莞爾。
「我自己會挾,別把我當豬養。」冠佑蹙眉瞪著自己碗上高超的「菜山」,分別給在座的一男一女賞了一記白眼。
「你正在發育,多吃點無妨。」還好那女人沒虧待他的孩子,養得不胖不瘦,看起來健康極了!倒是她,瘦得像風一吹就倒,她到底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荀季堯想著想著,沒好氣的瞪她一眼。
笑意凝在唇邊,接收到他的瞪視,子璦頭皮突然一麻。
她又沒做什麼,干麼瞪她?
「吃飽就好了,我不要變胖!」嫌惡的撇撇嘴,他才不想象林大偉那麼胖呢!
「放心,爸媽都不胖,你就算胖也胖不到哪兒去……」荀季堯極順口的往下接,霍地注意到變得僵硬的潘子璦,一時間竟對自己的心直口快感到些許罪惡。
「你認識我爸爸?」冠佑驚訝極了,頭一回認真無比的瞧著他。
「……認識。」而且熟到爆,因為我就是你爸爸!荀季堯在心里狂吠,卻又擔心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不知道這小子能不能承受這般「麻辣」的事實?
因此話就這麼梗在喉管,要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那你……」
「冠佑,趕快吃吧,等等我們還要出去呢!」子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冠佑知道一切真相時的反應,她忙不迭出聲打斷冠佑未竟的話語。
「喔。」或許是敏感的察覺媽媽的不安,冠佑懂事的不再追問。
三人就在這有點尷尬又有點復雜的心境里,完成這輩子最「難吃」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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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兒子玩了兩趟雲霄飛車,讓冠佑自己去玩一些較益智性的游樂設施,荀季堯臉色慘白的回到樹蔭下的公共餐桌,和在那里輕松乘涼的潘子璦會合。
「喂,你還好吧?」看他的臉色只比白紙好上那麼一點,她擔心又好笑的問了句。
「你要不要去坐兩回看看?」他虛軟的坐下,像全身的力量被抽光了似的。
老天爺∼∼被雲霄飛車這麼一折騰,中午吃過的午餐都快吐出來了!那是他這些年來吃過最溫馨的一餐,要真吐光了豈不浪費?
不過可以感覺冠佑玩得很開心,他這個當人老子的看了也開心,如果他的胃爭氣一點,肯定會更完美。
「不了,我對那種游樂設施過敏。」她嘿嘿干笑兩聲,早在幾百年前就已將游樂設施設定為拒絕往來戶。
要是芳怡在就好了,那女人膽子忒大,以往只要到這種游樂場,都是芳怡陪冠佑去玩的,而她的任務就是顧包包,典型歐巴桑一族。
「最好是。」接過她遞過來的礦泉水,他灌了一大口。
「本來就是。」她這個人最老實了,有什麼話說什麼話;由包包里再抽出一包面紙遞給他,好可憐,看起來快掛了呢!
這就是為什麼她不坐雲霄飛車的理由,嘻∼∼
「我說你啊,什麼時候跟兒子說清楚?」唉,他都等不及了。
原本以為自己是個極有耐心的人,畢竟在商場上,經商的手腕要快狠準之外,等待更是必要的磨練,看準時機才出手,絕對無往不利;但現在他卻不肯定了,因為他想早點和兒子相認,想得快抓狂了,根本沒耐心等待。
提到如此敏感的問題,潘子璦沉默了下來。「你怎麼會知道……」
「這種事查一查就知道了好嗎?」荀季堯翻了翻白眼。
他已經快掛了,別再問他這種蠢問題行嗎?那只會讓他提早到上帝那里報到。
「你……調查我?!」天啊!她有這麼重要嗎?沒來由的心里一陣小鹿亂撞,剎那間她竟有絲驚喜!
「不查行嗎?」嘆了口氣,他怎麼就是拿這女人沒轍?「從我們相遇到現在,你的嘴跟蚌殼一樣緊,不管我問你什麼都不說,我只好自己去查。」
「我就是我,有什麼好查的?」她覺得自己只能用「乏善可陳」來形容。
「不查我怎麼知道自己已經有這麼大一個兒子了?」害他無時無刻都想把她抓起來打!
「呃……」不安的摳弄自己的指甲,一遇上這話題,她就無話可說。
「當初你為什麼自己逃了?你甚至不接我電話、不見我,那你為什麼還要跟我……」除了冠佑的事,他最想問的就是這個。
像她這樣保守的女人,為什麼會將女人珍貴的初夜給他?難不成她對自己——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有絲得意,也挺滿意自己的猜測。
「是意外!」她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好似這個答案已在她心里演練過千萬遍。「那天晚上我們都醉了,所以……」
其實她是無法在短時間面對他,畢竟自己對他存有愛戀之心,卻因「意外」而和他發生關系,當時她只想整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面對他,所以她才會選擇逃避。
後來他的出國和冠佑的存在,全都在她的預料之外!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唯有面對才能繼續過日子,因此她也只能這樣一路走了過來。
「所以你為我生了個兒子,甚至為了冠佑而離家出走也無怨無悔?」荀季堯定定的凝視著她,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說辭。「你以為我是白痴還是智障?會相信這麼膚淺的理由嗎?」
她咬咬唇,難堪的微合眼瞼。
「在你決定做這些事情之前,難道從沒設想過我會知道冠佑的存在?」他問。
她搖搖頭,感覺眼楮泛酸,心頭冒出些許委屈。
將身體坐直,他犀利的再問︰「你難道以為我知道冠佑的存在後,真會當成什麼事都不曾發生,一切船過水無痕?」
「我……我以為你不會再回台灣,即使回來,我們也未必會再度相遇,更或許,等我們都頭發花白了才會踫面……」她坦言,她真的天真的如此認為。
台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偶遇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誰知道天底下就有這麼巧的事,怎麼躲都躲不過。
他淺嘆一口,不得不感嘆老天爺的安排自有其巧妙之處。「你今年二十八了吧?」
「嗯?是啊。」他跟她同年,這種事還要問喔?
「怎麼二十八歲了還這麼幼稚?」他嘲諷道。
「我哪里幼稚了?」她才不承認。
「你怎會預設那樣的立場?像現在,我們不就相遇了?」他真的弄不懂她的思考邏輯啊!
「所以這又是另一個意外。」她感嘆老天爺為何不放過她?「你又何必執著于冠佑的存在?或許你現在有要好的女朋友,甚至可能組成家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