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對家里每個人都好,就對他特別忽略,什麼嘛!
「冠綸,我們到前面的亭子去吃午餐好嗎?」駱穎琳將顏偉滔交給周管家和管媽,加快腳步湊到他身邊,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涼亭,並伸手在背包里翻找東西。
「好啊。」他完全沒意見。
「來!」她用力彈跳了下,落地後笑得眼都瞇了。
突地感到頭上拂過輕風並加了些許重量,顏冠綸不禁伸手一模──頭上赫然多了頂棒球帽,阻絕大部分嚴酷的陽光。
他詫異的側臉凝著她,發現那張被太陽曬得發紅的小臉益加緋紅。「妳……」
「剛好有帶、剛好有帶啦!」話一說完,她就像在躲藏什麼似的又跑回顏偉滔身邊,再也沒抬頭看他一眼。
扣了扣棒球帽的帽檐,顏冠綸隱在陰影底下的眼微彎,淺淺的勾起嘴角,感覺太陽似乎不再那麼毒辣,腳步跟著輕快了起來。
原來她也注意到他了,這感覺──真不賴!
「來來來,這邊剛好有個位置,快點過來!」一接近涼亭,活力充沛的駱穎琳就沖得好快,一股腦的沖進去找到空位,興奮的揮手要大伙兒快來佔位置。
「今天人不少,還能找到空位真幸運。」周管家連忙把推車里的活動餐椅拉開,原本也堆在推車里的大包小包全往桌上擺,然後由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汗。
「對啊,自從穎琳嫁進來之後,福星高照,做什麼都順利。」管媽笑咪咪的將飲料一一分給每個人,讓大家解渴。
穎琳嬌嗔的睞她一眼。「管媽∼∼」她哪有管媽說的那麼好?羞死人了!「是你們舍不得嫌我。」
「瞧瞧,這丫頭害羞了!」顏偉滔笑得老臉皮都皺了,心情好得不得了。
顏冠綸不可思議的看著她,突然有點明白她那麼快被大家接受的理由──她體貼、細心,以無窮的精力照顧著每個她關心的人,連他都清楚的感受到她散發出來的溫暖。
「別光顧著笑,該用餐了。」周管家拿出餐盒招呼道。
大伙兒笑得愉快,沒人注意到顏冠綸的眼神始終注視著穎琳。
「好好,我們先吃三明治。」顏偉滔率先開始動手,三明治才入口,他便忍不住夸贊。「嗯!好吃,來,冠綸,你也吃一點。」
顏冠綸聳聳肩,拿了一塊三明治吃了起來。
駱穎琳打開另外一個餐盒遞給他。「嘿,還有壽司喔!」這個他在進廚房找咖啡時就看到了,應該不意外才是。
「妳養豬喔?」他三明治都還沒吃完呢!
「這小倆口怎麼這樣講話?像在吵架似的。」顏偉滔不欣賞的攢起眉頭。
「現在年輕人都這樣,跟我兒子媳婦大同小異,越吵感情越好。」周管家不似顏偉滔那般大驚小敝,輕聲道。
「是嗎?」狐疑的睞了周管家一眼,顏偉滔半信半疑。
「沒錯沒錯,老爺子可別想太多了。」管媽忙幫襯道。
顏偉滔總算放了心,一行人吃吃笑笑的閑聊起來。
席間顏冠綸數次不自覺的偷覷著她,見她笑得燦爛,他的心情竟神奇的越來越陽光。
用完餐之後,他們在和平島隨意走了會兒,才動身前往七堵小有名氣的泰安瀑布。
「呼∼∼真好!」雙足埋進冰涼的溪水,駱穎琳滿足的輕嘆出聲。
「跟個小表一樣愛玩水。」顏冠綸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見她臉上幸福滿溢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咦?你也來泡水嗎?」老爺子和周管家他們都對泡水沒興趣,兀自走上水邊的曲橋岸架,欣賞風景去了,她以為他也跟著去,沒想到卻跑來跟她湊熱鬧。
「我又不是小孩子。」他輕哼了聲,挑了她身邊的大石塊坐下。
他自然可以選擇跟爺爺一起去欣賞風景,但不知為了什麼,看她獨自坐在這邊泡水,他竟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遂不請自來的跟了過來。
「欸,我也不是小孩子啦!」她不以為意,頑皮的以手掬水輕濺他的休閑鞋。
「嘿!」他差點沒跳起來,兩只腳懸空高舉。
「把鞋月兌掉嘛,水很清涼的!」正好讓剛才在和平島「使用過度」的足踝得到休息,棒極了!
「不、要!」他抬高下顎,不屑。
「來啦!」或許是難得的放松讓她忘記兩人之間存在的界線,她一時玩心大起,掬起更多的水往他的方向潑──
嘿嘿!一個人泡也挺沒趣的,正所謂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既然他自己送上門來,她打定主意拖他下水。
「喂!喂∼∼」顏冠綸瞠大雙眼,狼狽的左躲右閃,即使如此仍冷不防的被潑濕了鞋面,令他微惱的攢起眉。「好啦!來就來,別潑了!」
駱穎琳一見奸計得逞,開心的咧嘴大笑。
不一會兒,他月兌下鞋襪,將雙足踩進水里,驀然狠抽口氣。「嘶∼∼」
「怎麼樣怎麼樣?很涼對不對?」她興奮的眨眼咬唇,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調皮模樣。
「還好。」浸泡在水中的足部逐漸習慣水的溫度,他松弛緊繃的神經,緩緩放松身體繃緊的線條。
「我就說啊,透心涼捏!」她可開心了,撿起溪里的小石子丟著玩。「人都來了,不泡一泡多可惜。」
「妳怎麼不跟爺爺說?」他好笑的糗她。
「爺爺不一樣啊,他是長輩,當然以他的意見為準。」說什麼她都是晚輩,不能忤逆長輩的意思,這些都是媽媽打小教她的、根深柢固的觀念。
「妳倒是很會巴結爺爺。」他盯著粼粼水波嘲諷道。
「不。」她搖搖頭,不承認自己的行徑足以稱之為巴結。「我媽從小就灌輸我這些觀念,改不了。」
「妳媽媽?」他微蹙眉心,似乎全然不曉得有這號人物。
「我媽……她現在住在療養院,身體不太好,全是被爸爸氣的。」她低下頭,讓溪面的反射光芒炫瞇了眼。「你知道,爸爸不可能照顧她的,我又沒辦法時時陪在她身邊,所以不得不將她送到療養院靜養。」
「妳爸欠了三百多萬的賭債,妳怎麼可能有錢送妳媽到療養院靜養?」就他所知,那筆費用不是一般上班族能夠負擔得起的。
「我瞞著爸爸開了一個帳戶放在我學姊那里,然後騙他說媽到親戚家靜養,之後我兼了好幾份差,領了薪水就存進帳戶里,以支付媽住療養院的費用。」她雙眼凝著腿上交迭的指。「既然管不了我爸,我也只能選擇顧好我媽。」
顏冠綸輕震了下,凝著她的眼變得復雜。
是了,若不是她的父親嗜賭,他和她也不會變成目前的關系。
套句她所說的話,她是他花錢買回來的女人,而這一切全都是她那愛賭的父親所造成的!而她,竟是個如此孝順的女孩,細膩的想到安排母親的生活,再苦也無所謂……
他不自覺的放柔眸光,心底某個堅硬的角落因而變得柔軟。
「以後療養院的費用我來支付。」他不假思索的月兌口而出。
穎琳詫異的抬頭看他。「這不是你的責任,我並沒有要求你……」
「妳是我的妻子,妳母親是我的丈母娘,照顧她也是我的責任。」這好像是他頭一回認真的拿她當妻子看,也是第一次為她設想。
「你──」穎琳不敢置信的以雙手摀唇,雙眼泛起一如溪水般晶瑩的水光。
「我沒有媽媽。」他突地沒頭沒腦的說道,雙眼凝著飛濺的瀑布,彷佛那是幅絕美的名畫。「我對我母親一點記憶都沒有,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離開了,爸爸也是,我對他的印象很模糊,他在我很小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