厘不清的疑慮像雪球般越滾越大,項岳軍的眸變得深沉,所有疑問全鎖在他微合的雙瞳;他咬咬牙,不認為這個時候會是質問她的好時機。
「牛仔他……會被判什麼罪?」雅竺心好慌,她不願見到一個本性不壞的大男孩,就這樣糊里糊涂背上洗刷不掉的前科,神情變得飄忽起來。
「傷害罪是最基本的,再加上綁架,不關個十來年是出不來的。」葉勁升事不關己地涼涼數落道。
心口一提,葉雅竺腦中靈光一閃。「綁架……哥,牛仔他沒綁架我,是我自己跟著他走的!」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病房里所有人皆大吃一驚,葉勁升和何采湘被嚇得差點靈魂出竅,而沈默的項岳軍則是始終沉默,唯有背在身後的拳頭霍地握緊!
「你在說什麼蠢話?大墩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你竟然說你是自願跟那小表走的?!」葉勁升不敢置信的聲音倏地拔尖,一點都無法接受小妹的說詞。「別傻了小竺,傷害已經造成,你就別再婦人之仁了!」
「大墩哥他傷得很重嗎?」罪惡感排山倒海而來,葉雅竺一方面想救牛仔那個孩子,一方面又對大墩哥的傷勢感到憂心,霎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她不覺抬頭詢問始終不語的項岳軍。
「肋骨斷了兩根,鼻梁要重整,否則將來呼吸道會產生後遺癥,其餘的全是皮肉傷,暫時還死不了。」項岳軍以最平穩的聲音敘述道。
「噢……」她紅了眼眶,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歉疚。
吸了口氣,項岳軍大方提供她選擇的機會——
「雖然他傷了大墩的部分,我們可以撤回傷害罪的告訴,讓他免于牢獄之災,但是在他把你抓走之後我們有請警方協尋,雖然目前警方還等著你去做筆錄以厘清案情,但是你如果堅持要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我們可以不指控他綁架你,但是關于他妨害你人身自由的部分,還是必須交由檢察官調查處理。」
葉勁升幾乎因這一席話跳腳。「岳軍!你明知道我不……」
「哥,」趕在葉勁升將話說絕了之前阻斷他,葉雅竺毫不考慮地做出決定。「我相信牛仔本性是善良的,他一定會好好重新做人!」
第八章
秋高氣爽,晚來時有涼意,但晨間的艷陽仍毫不吝嗇地綻放光芒,煨暖微涼的空氣,也照拂每顆剛清醒的腦袋,注入一絲清明。
早上八點整,葉雅竺開著拿到駕照後大哥送她的進口小轎車,出現在近郊一大片四層樓的公寓附近,在某扇紅色的鐵門前停下,短暫且急促地輕按兩聲喇叭。
約莫過了一分鐘後,只見一個高挑男子穿著簡便的休閑服,以極快的速度沖出紅色鐵門,在瞧見雅竺的小車之後,扯動嘴角擺出一副酷樣。
「早啊曉業!」待男孩熟悉地拉開前座的車門,雅竺止刻朗聲道早安。
「早安雅竺姊。」匆匆坐進前座,男子精神爽朗,沒有絲毫倦態。「今天你晚了十分鐘,岳軍哥要是生氣你就慘了!」
「不會吧?」放下手煞車,她讓小車順利滑入車道。「十分鐘而已,他不會那麼小氣的。」
曉業翻了翻白眼。
靶覺到他的不以為然,葉雅竺忍不住淺淺發笑。
兩個月前,在她強烈的堅持和要求之下,葉勁升終究沒為難綽號「牛仔」的蘇曉業,畢竟曉業帶走她之後並沒有進行恐嚇勒贖的動作,也沒有真正傷害到她,因此僅輕描淡寫地告訴警方,表示一切全是因為私人恩怨所造成的誤會,並撤回曉業毆打大墩一案的傷害罪告訴。
念在曉業年紀尚輕且乏人管束的可憐境遇,加上他在偵訊時深具悔意,而且被害人還不斷為他求情,因此法官從輕量刑,僅以「妨害自由」判處他半年有期徒刑,並可易科罰金。
葉雅竺為此感到無比欣喜,讓原先感到心理不太平衡的葉勁升也逐漸釋懷;再怎麼說,他也不過是個剛滿二十的小表,就這樣算了吧!
然後為了將曉業導回正途,葉雅竺開始忙碌了起來。
她為曉業找了家教,安排他到附近的育幼院、老人院擔任義工,不僅讓他多接觸人群,也徹底讓他月兌離之前的生活圈,並為他安排住處,更甚者,請托項岳軍教他武術好穩定他不安定的心性。
想到這兒,葉雅竺的俏臉不由得浮起兩片紅雲。
她一直以為項岳軍夠沉穩,不會和她計較這些「小要求」,可後來發覺他的沉穩內斂全是假象!那壞心眼且龜毛無比的男人,竟會因她提出的要求而向她索取斑額的佣金——
教曉業武術?OK,不過她得負責項家三餐煮食,藉以喂飽項媽和他的腸胃。
讓曉業跟在他身邊學習保全業的運作,倘若曉業表現不差,將來或許還能讓他加入項岳軍的保全團隊工作?這也OK,但她得搬進項家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她不明白這些幫助曉業的善意,為何必須以她的自由來換取?但她仍鄉願的點頭答允,甚至心生暗喜,只為了能有更多的時間和項岳軍相處。
畢竟曉業的老爸蔡大業,因為教唆曉業恐嚇葉勁升一事而入了獄,曉業身上又沒錢,本來就該找工作養活自己,況且後來她跟項岳軍湊在一起的機會少之又少,因此這些條件交換,著實滿足了她潛藏的思念。
但吊詭的是,對于她和項岳軍之間因這層關系而稍嫌飛掠的「進展」,大哥不但沒有微詞,連與妹妹見面的機會明顯變少,都沒有任何抱怨、反彈。
雅竺將這一切全都歸功于采湘的「鼎力相助」——幫她絆住大哥所有的注意力,沒想到成果意外豐碩!
她明年就要當姑姑了呢!
就因如此,她在工作之餘的時間,便可全心投入為曉業規劃未來的重要課題。她要讓曉業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也沒有天上掉下來的末來,唯有自己努力,才能享用努力過後所采收的甜美果實。
以往大家會叫喚曉業為牛仔,是因為他就像頭不易馴服的小牛,不過現在不同了,牛仔不再叫牛仔,大家都喚他他母親為他取的名字——蘇曉業。
萬丈高樓平地起,他自嘲荒唐不懂事的過往令他只能由「小業」開始努力,他期許自己未來會有「大業」,不同于他那不成材老子的大業。
思及此,偏頭睞了眼專注于車潮的蘇曉業,葉雅竺心頭漾起多到數不清的打氣聲——曉業,雅竺姊很期待喲!
「馬步!」
寬厚的木板不留情地往微顫的腿部招呼,項岳軍一邊和派出去的伙伴藉由電話聯絡工作上突發的狀況,一邊面無表情地盯著蘇曉業的基本功。
「不行就別撐了,我也沒義務教你,回去吧!」
蘇曉業發上、臉上汗水齊飛。「不,既然我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你有什麼本事盡量使出來,我絕對沒問題!」
他不能辜負雅竺姊對他的好及付出,再苦,咬咬牙就撐過了,何況他還年輕,有磨練才有成長空間,這些全都是雅竺姊教他的。
項岳軍的眸底閃過些許贊賞的光芒,嘴上仍不饒人。「那就扎穩點,虛而不實,光馬步就蹲了兩個月,到哪時才能真正學習武術?」
蘇曉業咬了咬牙,不情願地瞪他一眼。「我就做給你看!」
項岳軍以肩頸夾著電話,雙眸嚴厲地盯著蘇曉業,思緒已然飛離。
他無法否認,雅竺的眼光果然有獨到之處,曉業的本性確實不壞,雅竺的關心和導正他的努力,全成了這小子積極向上的動力,不論他怎麼刻意折磨,這小子就是不喊苦,還算有那麼點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