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跟警方談過,負責偵辦的李組長提了一個方案,他希望我能配合。」听清楚喔,是李組長的意思,跟他一點關聯都沒有!
「嗯哼,警民合作有助社會安定,他說了什麼?」打開乳液倒在手上,她不以為意地拍打自己的臉頰。
「他說,娟娟昨天接到的那通威脅電話,應該是殺害她鄰居的凶嫌。」他小心地打量她的神情,可惜,什麼都看不出來。
「嗯,這個推斷可以接受,再來呢?」呼∼∼好累,明早還得到花市批花,店里的花材已不敷銷售了。
「我也跟他提了,說妳認為嫌犯不止一個人,打無聲電話的應該另有其人,但麻煩的是,目前沒有任何有關的線索。」他說得小心翼翼,遲遲沒敢切入主題。
韓樂樂終于將視線定在他臉上,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便秘喔?」
「啊?」他愣了下,主題跳得太遠,他很難接續得上。
「沒便秘就講快一點,我明天還得上花市呢!」捶捶肩,無形的壓力逼得她快喘不過氣來,這段時間也夠她受的了。
「又要進花了?」和她交往之後,他逐漸熟悉花店的進出流程,說不定以後真的搞個連鎖花坊,讓樂樂主持大局也說不定。
廢話!
「再不去進花,我們花店就只剩下兩朵圓仔花,誰肯上門啊?」樂樂翻翻白眼,無聊地自嘲後,慢吞吞地爬上床。
「我啊!不過我只能買一朵,桃桂恐怕得當庫存了。」很高興她還有心情說笑,這是不是表示她的情緒還在安全範圍,離繃斷還有很大一段距離?顯然她的抗壓性比他好多了!
「神經,一點都不好笑好嗎?」她笑罵,表情和月兌口而出的言辭南轅北轍。「快說啦!說完我要睡了!」
「好嘛,李組長說他處理過類似的案件,像娟娟這種狀況,通常都是愛慕者所為,而且勢必和娟娟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因此為了揪出那個藏鏡人,他……喂,先說好喔,妳不能生氣。」事實上他也還沒答應,因為他實在很難向樂樂開口。
「你什麼都還沒說,我怎麼氣得起來?」困頓地打了個呵欠,她的眼角溢出些許水液。「愛說不說快點啦!人家都快累死了!」
她沒他那種超人的體力,像個工作狂一樣拚命工作,她可做不到。
可是隨隨便便請假讓桃桂獨撐大局,她又會被桃桂追殺,最好的方式就是讓她好好睡個覺,這樣明天她才可以賣力工作,一舉兩得!
「就李組長啦!他說要我發布即將跟娟娟復合的消息,好逼出那個藏鏡人咩!」人急抓狂、狗急跳牆,在禁不起樂樂的一再催促下,他豁出去似的,一口氣將李組長的建議說完。
瞌睡蟲一哄而散,樂樂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的耳朵有問題。「你?你要跟阮娟娟復合?」
「把話听清楚,是李組長的要求,他要我配合而已,絕對不是我的主意。」這女人掐頭去尾、斷章取義的功力真高!只截取到不重要的部分,重點卻無條件舍去,令他佩服得想哭。
是嗎?他一點想和阮娟娟復合的想法都沒有嗎?樂樂心頭不禁質疑起來。
她見過他和阮娟娟有說有笑地談論影片、政治、八卦,也見過他挺欣賞阮娟娟的廚房手藝,經常將她做出來的奸菜吃得盤底朝天……
他們的背景是如此相似,生活階級是如此契合,這樣的兩個人不應該被分開,他們原該屬于彼此,只是他看不清這個盲點。
或許只是因為她不屬于他的世界,一時覺得新奇好玩,將她這誤闖空間的迷糊蛋帶入他的屬地,未來總有一天他會發現兩人生活背景差距太大,那時她該如何自處?
淺淺地嘆了口氣,她感覺左胸腔被掏空了,心涼了,什麼都不想爭了……
「如果對案情有幫助,而你又不是很反對的話,就去做吧!」她听到自己這麼說,但嘴巴卻只是好像有自主意識的蠕動,她甚至不肯定這些話是由自己的嘴巴里說出來的,一切宛如惡夢。
「我是不怎麼贊成啦,不過李組長保證這樣可以盡早解決娟娟的難題,這樣我們也好早日回復以前的生活啊!妳認為呢?」見她沒有激烈反對,呂宗翰松了好大一口氣,說起話來也流暢許多。
「嗯。」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她已經無所謂了。
「那等事情告一段落,我們抽個時間一起去度假,妳說好不好?」緊繃的情緒需要適度的發泄,他開始幻想月兌離一切麻煩之後,每年抽出一段假期,帶著她到世界各地遨游。
「嗯。」
「妳覺得到哪去好?埃及?希臘?還是東南亞?」
樂樂困頓地合上眼,無情地將他遙不可及的想象拋諸腦後。
她不能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離去,免得讓人認為她故意雪上加霜,讓情勢變得更為混亂,只能靜待一切結束——等到所有事情結束,也該是她離開的時候了。
第八章
在呂宗翰終于答應幫忙之後,警方派了專業人員在呂家安裝了追蹤電話來源的設備,而呂宗翰則忙于在公司和熟悉的社交圈里,散布他即將和阮娟娟復合的消息,一時間頹喪的雙方皆勞動起來,唯獨韓樂樂一人日漸沉靜。
沒有人發現樂樂的轉變,唯有和樂樂情同姊妹的蔡桃桂注意到了,趁著家中小妹放暑假的機會,不由分說且不容拒絕地將花坊丟給她,然後以非常堅持的態度,將樂樂拉到附近的咖啡廳「嚴刑逼供」。
「別再說什麼『一切都快過去了』那種蠢話,我蔡桃桂雖然單純,可是我不蠢,沒這麼容易被妳唬哢過去!」一坐定,桃桂便開門見山挑明了說,打定主意不給樂樂任何逃躲的空間。,
「我沒有唬哢妳,警方很努力在追查了,妳相信我這一次行嗎?」桃桂不信她能怪誰?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憑什麼要求桃桂相信?
「少來!」桃桂猛地拍了下桌面,桌上的咖啡杯微微跳起。「我到耀達插花的時候,明明就听里面的職員在討論,說呂宗翰要結婚了,新娘卻不是妳,而是他那該死的前妻!」桃桂說得義憤填膺,仿佛這等慘事就發生在她自己身上。
樂樂淺嘆一口。幸好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午茶時間剛過,離晚餐時間又還早,咖啡店里人不多,不然可真要引起眾人的注意了。
「那又怎麼樣?舊情復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妳別大驚小敝的好嗎?」樂樂佯裝鎮定,其實心里已波濤洶涌。
每每看電視劇里的愛恨情仇,她最常思考的問題是,編劇們會不會太超過了點?愛情在他們筆下,竟像個會施法的魔法師,可以讓人變得良善,也能令人變得邪惡?她抱持絕數質疑的態度。
沒想到當自己遇到時,平凡到不行的戀愛,因阮娟娟的介入,讓整段感情變得復雜無比,也因此讓她知道,原來自己是個有強烈嫉妒心的女人。
她曾不止一次暗自祈禱,阮娟娟可以徹底消失在她和宗翰之間,不論任何形式!她甚至想過最惡毒的可能,就是讓她害怕的事情成真——由那個恫嚇她的嫌疑犯將她「了結」,讓她在人間蒸發。
當那邪惡的念頭竄上腦際,她結結實實地駭住了!
直到那一瞬間,她才明白自己的嫉妒心有多驚人,也才明白自己對呂宗翰投注了多少愛戀……
不該是這樣的。她以為的愛情是甜美的、光明的,而不是像她目前的心境,苦澀且陰暗;她很清楚,假如自己執意再走下去,那將形成一個無止境的黑洞,將她變得更為邪惡、自私,甚至禁錮自己原本的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