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虹雨感覺眼眶一陣熱。
她一直幻想著自已能擁有足以溺死人的親情,沒想到卻是得用她一輩子的幸福來交換;道樣,值得嗎?.
她又能心甘情願地嫁給一個只會瞞騙她的男人嗎?
「怎麼啦?.臉色好象不太對。」林欣怡往詩文淵的方向挪了點,讓出一個位置來.
林欣怡以往之所以對詩虹雨保持些微距離,其實是惱恨她不帶福分。
她為詩季康算過命,算命師說只要詩季康找到一個帶有福分的女人並娶她為妻,那麼,他就有可能長命百歲。
因此.她和詩文淵在孤兒院里找到里頭最清秀、感覺最投緣的詩虹雨.當時的詩虹雨白女敕白女敕的,看起來就是滿有福氣的樣子,沒想到還是留不住詩季康孱弱的但在詩虹雨沒有異議地答應和宋于濤的婚事之後,站在女人的立場,她知道詩虹雨的委屈;虹雨還如此年輕,哪個年輕女孩不向往愛情?畢竟她也曾年輕過.因此在不知不覺中,對這個養女就多了分疼惜。
詩虹雨搖了搖頭,乖順地坐到養母的身邊。
林欣怡側臉瞧了她一眼,發現她有絲恍神。「是不舒服嗎?.臉色這麼難看。」
「我……」囁嚅了下唇瓣,到嘴邊的話依舊找不到月兌口而出的勇氣。
「你啊,都快做人家的妻子了,很快就會變成媽媽,一定要好好注意自己的健康.不然哪有體力帶孩子?」她可是過來人,加上詩季康的身體一向孱弱,當年的她的確吃足了苦頭,以致她現在忍不住對詩虹雨諄諄教誨。
孩子?!在她想解除婚約的此刻,她根本沒敢想那麼遠。
詩文淵盯著新聞畫面,一邊分心地听她們母女間的對談,也頗有同感地猛點頭。「以前你媽就是身體不好,使得季康的身子也受到影響;還好你們現在有什麼婚前健康檢查,萬一真的體質不適合受孕,那可得先調養好才行。」
養父母的關心讓詩虹雨更加開不了口,她揪緊膝上的裙子深吸口氣,才剛抬起頭想和養父母開誠布公之際,電話卻殺風景地發出刺耳聲響。
「喂.詩公館。」詩文淵離電話最近,自然而然地拿起話筒。「喔,是宋公啊.什麼事勞煩您親自打電話來?」
詩虹雨微震了下,听到那個刺耳的姓氏,她約略可以猜到對方來電的意思。
「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這種事了。」頗具深意地看了眼詩虹雨,詩文淵的眉心蹙緊了起來。「好好好,您先別生氣,我了解一下情況再和您聯絡,再見。」
閉了閉眼,詩虹雨知道審判的時刻已然來到。
但出乎意料,詩文淵沒有大發雷霆,只是有些憂慮地盯著臉色蒼白的養女,似乎在思考著該如何敢齒才好。
林欣怡可就沉不住氣了,她推了推丈夫的手臂。「干麼?宋家說了什麼,你的臉色怎麼也變得這麼難看?」簡直跟女兒有得比。
「呃……」既然老婆大人催促了,詩文淵一鼓作氣地低聲問道「虹雨,你最近……跟于濤的交往還順利吧?.」
懊來的逃不掉──這是詩虹雨唯一的想法。
「我跟宋先生、起了點爭執。」頓了下,她選擇較為平緩的?述方式。
「你?」林欣怡不敢置信地睞她一眼。「你會跟人起爭執?!」她養這個女兒養這麼大,從來不知道她有跟人爭執的勇氣。
無力地點了下頭,詩虹雨還是認了。「嗯。」
「什麼事啊?.會不會是婚前恐懼癥?」她也算在社會上打過滾的,知道現在年輕人的新名詞。
「虹雨不會這樣無理取鬧。」詩文淵輕嘆一口氣.
從婚事底定至今,他開始試著去關心這個幾乎沒有聲音的養女。
嚴格說來,詩家對這養女是該心懷愧疚的;雖然他們收養了她並將她養大成人,物質生活上是少不了她一份,但精神上……可就貧乏太多,甚至比不上一般中等家庭。
他們對她太漠不關心,自私地將失去兒子的悲痛加諸在她瘦弱的肩上.如今又要她擔負起挽救整個企業體的重擔,他,似乎是太苛求了。
「那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欣怡可受不了丈夫這麼陰陽怪氣,她不禁一問再問,非得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
「對不起,媽。」不待詩文淵有所響應,詩虹雨便開口道歉了。「沒什麼太特別的事,你別擔心。」
林欣怡的緊張,代表她對公司未來發展的重視。
如果今天因為她一個人的關系,導致整家公司沒有資金來源而運作困難,她實在背負不起那麼多人失業的罪過,即使這並不是她一手主導,她也無法原諒自己。
詩文淵和林欣怡對看一眼,夫妻倆的神色全都變得陰沉。
詩虹雨太過乖順、听話,但一個女娃兒對家里所有要求一律無條件接受,這也太不尋常了.,詩文淵和林欣怡在這最終時刻,總算體認到自已的自私,不覺自我反省起來。
「宋老先生打電話過來,說他決定抽走公司大部分的資助資金。」半晌,詩文淵掐頭去尾地把對方的話做個婉轉的?述。
「為什麼?!」兩個女人同時驚呼出聲,但詩虹雨顯然較林欣怡了解其中原由。
安撫性地拍了拍林欣怡的手,詩虹雨稍嫌急躁地對詩文淵說「爸.請你告訴宋老先生,婚禮還是會照常舉行,請他不要抽走公司的資金。」
詩文淵深深地看她一眼,陡地沒頭沒腦地問「虹雨.來這個家到現在,你覺得幸福嗎?.」
詩虹雨和林欣怡都楞住了,但詩虹雨楞得比較久。
「對啊,女兒,你覺得幸福嗎?」林欣怡霍地了解文夫的想法,轉手反拍起詩虹雨的手臂。
鮑司營運不善,在還沒血本無歸之前可以收手.,或許這樣做並不厚道,而且連累員工們集體失業,日子也不可能過得同以往一般舒適,但至少衣食是無缺的。
他們已經失去親生的兒子,所剩下的也只有這個收養來的女兒,他們不該自私的為了自已的利益而出賣女兒的宰福。
詩虹雨情願在此刻死去,因為她終究在這對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夫妻身上,得到漲滿胸口的親情。
「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很多事情是一體兩面的,當一方變得不再那麼在乎了,剩下的一方,自然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詩虹雨順利地由學校畢業了,經由教授的介紹,她在社區里的服務中心找到一個職務,專門關懷社區里的弱勢族群上,這讓她生活有了重心,整個人明顯發亮起來。
「謝……謝謝詩、詩小姐請醫生,給媽媽看病。」大寶是個智能不足的成年人,別看他高頭大馬、體型壯碩,其實他的智力才約莫等同于六、七歲的孩子,根本只能算是個大孩子。
「大寶,這是我應該做的,你不用感謝我。」由于大寶根本沒有謀生的能力,加上唯一照顧他的媽媽又臥病在床,詩虹雨好擔心他們這家人的未來。「你要好好照顧媽媽.她生病了,你要記得讓她準時吃藥。」
「我我我……我知道。」大寶傻笑著.露出白牙,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是個陽光般的大男孩,根本看不出來他是個智力有問題的人。
「知道就好.我該回去了。」看看時間,她得回去辦公室寫報告,一天的行程就算結束了。
「謝……謝謝詩小姐。」大寶習慣性地結巴著,痴笑的臉上寫滿感激和些許不好意思。「你、你對大寶跟媽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