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濬浩,你該睡了,好好睡上一覺,醒來後會舒服點。」她不停地安撫他。
「不要,我不要睡……」他像個孩子般緊緊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絲毫。「我一合上眼,你就會消失……」
「我不會走的,我會留下來陪你。」撇開她放心不下不說,這也是她對蘇菲亞的承諾。
「真的嗎?」他喘著氣,看起來極不舒服;皺緊的眉頭、微眯的眼,在在說明他的懷疑。「我一定在做夢……你不愛我,一點都不愛我……只是利用——」他說得斷斷續續,卻掩不住話里的哀傷。
「別再說了,濬浩,你真的需要休息——」水眸立刻因他的夢吃而泛出水滴,她真的傷他太深,以至于他變成這個樣子,教她好生心痛啊!
「炘燁……」他的眼皮越來越沉重,似乎是藥效已經產生作用,令他的腦筋幾乎無法運作。「別走,不管是……欺騙也好,利用……也罷,不要……離開……我……」他的眼已眯成一條線,但他就是撐著不肯閉上,就像執意在等待她的回應。
凌炘燁早已泣不成聲,她緊緊握住他發燙的手,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她用力地點頭答允,直到他滿意地微揚唇角,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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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徐徐,雖透著冰冷,卻讓人焦躁的心得到意想不到的平撫。
凌炘燁閑散地在後陽台走來走去,她想讓自己紊亂的心找到一個出口,關于「她」與「他」。
認識以來的相處片段不斷地飛掠過她的腦海,她實在無法否認他對自己的好及關心,他總是把她的想法擺在第一個考慮要素,不管任何事,沒有例外。
其實不用別人提醒,她清楚自己的個性不是那麼溫馴,甚至稱不上善解人意,可是他總是毫無異議地包容她、遷就她,甚至是寵溺,讓她不知不覺把倔強的脾氣都給磨平了些,這都是他帶給她的轉變。
雖然因為自己的關系,他也改變不少,尤其是外型,這讓她最引以為傲的變化;但她之所以企圖改變他,不可諱言地,總是帶著那麼點目的,不是為了多一點收人,便是為了滿足自己小小的虛榮心,更過分的是想利用他解決自己的麻煩,似乎從不曾真正為他設想過,可他卻二話不說地照單全收,相對之下,自己真是自私得過分。
明慧說他愛她,她真的不明白,因他從來不曾明說。
現在細細回想起來,他的包容與縱容.除了這個單純又難懂的理由,似乎再也找不到更適切的答案,是她粗心地忽略,還是刻意佯裝不解?
她蹲在地上看著擺放在陽台上的盆景,隨意撩撥著盆子里的泥土;自己對他是什麼樣的感情呢?她自問。
朋友?她搖了搖頭,早在認識之初,她已經把他當成朋友,因他的靦腆與坦直,輕易地被自己列為值得深交的朋友。但以朋友稱之,卻又少了點什麼,對他的感覺反倒像是親人,會為他牽腸掛肚的親人!
一陣輕風吹過,感覺臉上一股濕意,她抬起手模了模臉頰,未料頰上已滿布淚痕……
她不想哭的,但想起他的痴、他的傻,眼淚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滑了下來——
原來自己才是傻的,只顧著一味逃避他的好,一徑兒告訴自己他是用來應付家人的棋子,殊不知在不知不覺中,自己早已將不曾交付他人的心,一點一滴地偷偷交給他,只是,現在才發覺會不會太遲?
她不知道自己在後陽台上逗留多久,直到客听里傳來桌椅踫撞的聲響,這才驚醒她沉澱的心思;她慌張地站起身,一回頭便看到尹濬浩一邊扶著頭,一邊靠著牆,腳步踉蹌地往她的方向走來,令她的心跳直速上揚,亂跳個不停。
「炘燁!」四目交會,慌亂的情緒在他眼底逸去,平撫了他皺緊的濃眉,黑瞳里顯現淡淡的寬慰。「你沒走,你真的沒走……」唇囁嚅地動著.並沒有發出聲音。
「你跑出來做什麼?外面那麼冷,你又沒有加件衣服,萬一又二度感冒,我看你怎麼辦才好?」她跑進屋里,把通往後陽台的鋁門緊緊關上,然後像台推土機似的直把他推回房間。
「炘燁,我好多了。」他知道自己病了,也感覺舒服多了,只因有她在。
「真的嗎?你等等,我量量看。」她像只老母雞似地翻找著床頭櫃,看能不能找到溫度計或耳溫槍之類的體溫計。
「我真的好多了。」他拉著她,讓她彎下腰,大掌按壓著她的脖子,讓她的額抵住他的,感覺他身體的熱度。
「嗯……真的退燒了,不過……你還是再躺一下好了。」她陡地感到一陣心慌,在還沒準備好面對他之際,她只能心虛地逃開。
「炘燁!」他拉著她坐在他腿上,瞬間令她安靜下來。「你在緊張什麼?你有心事嗎?」他關心地問道。
凌炘燁抬頭看著他盛滿柔情的黑瞳,再也瞞不住滿腔的內疚,她輕撫他的頰。「你呢?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尹濬浩重重地震了下,抿著唇撇開頭,神色有絲狼狽——
她知道了!知道他听到她們的談話……
一定要攤開來講嗎?與其揭開所謂的事實,讓她有充分的理由離他而去,他寧可選擇當一只逃避現實的鴕鳥,永遠不要面對這一天——
「濬浩!」她也不想逼他.可是事情不說清楚,兩人之間勢必永遠存在心結,她不想從此以後,彼此需要戴著面具來面對對方,那太痛苦了!
「你想要我說什麼?而我又能說些什麼!?」他回頭瞅著她,黑眸里盛滿苦楚。
他想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听到,為什麼她還要逼他?難道他自私地想把她留在自己身邊也錯了嗎?他情願什麼都不知情啊!
凌炘燁埋怨地看著他。這個男人,他真的打算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爭取嗎?真是氣死人了!
「你可以說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愛上我的?」好吧,既然他擺明了當只呆頭鵝,不如就由她來主導吧!
「嘎!?」尹濬浩整個人傻住了,任他想破了頭,都料不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他的臉部開始泛紅,而且一發不可收拾地渲至耳際,整張臉比他發高燒時還要紅,只差沒由頭頂冒出煙來。「你……我……」
「不說嗎?」她攢起秀眉,故露慍色。「反正你的燒也退了,那我再留在這里也沒什麼意思——」她推了推他的胸,作勢要離開他的懷抱。
「炘燁!」心一慌,顧不得注意手勁,他奮力一扯,竟將她撂甩在床上,嚇得她一聲驚呼,一顆心差點沒跳出喉頭。
「你瘋了!」她嬌慎地捶打他。
「你別走,我不要你走!」他縱容地隨她發泄,用身體壓著她,不讓她離去。
「那你說,你為什麼要騙我?」她瞪他。
「騙你?我沒有。」他什麼時候騙過她了?他愣愣地否認。
「還不說?」她眯起美眸.不依地噘起嘴。「你敢說你沒有設計我來為你工作?」
「嘎?」曝光了?明慧那個碎嘴的婆娘!
「不承認就算了,走開!我要回去了!」這下她可真的上火了,反正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沒必要跟他在這里瞎耗!
「我說、我說!」他緊緊地壓著她,就怕她真的一去不回頭。「就、就去年嘛,你在圖書館工作,正好那時因為工作需要,我常去圖書館找資料,就這樣……每天看到你,所以……」他支支吾吾地敘述自己「淪陷」的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