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談這件事——」
「你一定要面對!」她沖進他的胸膛,兩手緊緊抱住他的背,是命令也是懇求。「拜托,你一定要听我說,這對你很重要。」
是對他重要,不是對她自己重要。
談予恩緊繃的身體因為她這句話而慢慢放松,表情跟著軟化。
「你要說什麼就說,我在听了。」他聲音沙啞地說道,算是敗給她,方罄悅好高興。
「這不是你的錯,你听懂了嗎?」她不許他再折磨自己。「就跟小默婚姻失敗不是我的錯兩者是一樣道理,你不需要自責。」
他雖然表現出一副高高在上、多少人要為他自殺請便的跩樣,但他實際上一點也不希望發生憾事。
「我才沒有自責。」他打死不肯承認自己真的受影響。「那本來就不關我的事——」
「那你為什麼會聞不到味道?」別欺騙自己了。「她要你失去嗅覺,那不正是那個女人尋短前對你的詛咒,不是嗎?」
我要詛咒你一輩子,這一輩子你都別想擺月兌我,我要讓你永遠都記得我,哈哈。
沒錯,這正是那女人對他的詛咒。她要他一輩子記得她,因為他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瞧過她。從頭到尾,就對她費心接近他不屑一顧。她恨他,又找不到機會報復,只好拿自己的生命當籌碼,要他永遠後悔。
「……我以為我不在乎。」當她當著他的面一躍而下的時候,他還是不在乎,以為時間能夠彌補一切。
「予恩。」
「我也認為那不是我的錯,但顯然不是。」時間沒能仁慈的原諒他,反而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凌遲他,最後終于完全失去嗅覺。
「予恩!」她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寫滿了茫然和自責,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事。
「你說那不是我的錯,但是如果那個時候我肯說一句話,只要說一旬安慰的話,也許結果就會有所不同。」他把埋藏在心中許久的愧疚,在方罄悅的面前,毫不保留的傾吐。
她搖搖頭,淚水已然泛濫成河。
「我太冷淡了。」直到此刻,他才肯對自己承認性格上的缺陷,才敢面對自己其實一點都不完美。
「如果我能像你一樣給她多一點關心,也許憾事就不會發生。」再多的後悔,都買不回那寶貴的一刻。
那女人要他永遠記得她,他記住了,卻是用她的生命當作代價,一點都不值得。
「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要試著原諒自己。」她無法批評那女人的動機,畢竟死者為大,但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會這麼做。
「小悅。」
「我不會再說什麼不要自責的廢話,因為你畢竟親眼目睹了那麼殘忍的事。」她希望她能打開他的心結,而不是再套上另一個結。
「沒有人是完美的,無論外表看起來多完美,內心都會有一小塊缺陷,但也由于那塊小小的缺陷,我們才免于淪落為機器人的命運。」像她總是冒冒失失,經常過度熱心搞得自己遍體鱗傷,但她還是勇敢向前,跌倒再爬起來,因為那就是人生。
「……你說得對,沒有人是完美的。」他過去太執著于完美,不肯承認心中的缺陷,以至於越陷越深,越弄越糟。
「我好高興你願意听我說話!」不管有沒有打開他的心結,她都盡力了,已經沒有遺憾。
「我才要謝謝你願意告訴我。」他伸出手抱緊她,身體變得很輕松,好像長久以來壓著他的大石頭,在這一刻放下,連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清新起來。
不可思議,他好像開始聞得到味道,這是不是作夢?
「對了,這支表還你。」方罄悅冒失的個性重返江湖,挑在最浪漫感人的時候發作。
「我的表?」他看見熟悉的FrankMuller機械表,眉頭都皺起來。
「我每一次都忘了拿去還你,這次總算記得了。」她把手表塞回他手上,拒收他的禮物。
「我說過——」
「我也說過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這支手表。」她搖搖頭,非常堅持。
談予恩打量她認真的表情,再也不會懷疑她是演戲或是另有目的,他懷疑她連欲擒故縱這四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
「先暫時寄放在你那里,過一陣子,我再拿回來。」至于怎麼拿回來,他心中自有打算,等著瞧吧!
「但是……」
「干嘛這麼小器?」他挑眉。「寄放一下會怎樣?頂多我付利息。」
「好啦!」當她是銀行保險箱啊,還付利息咧!他根本連基本的保管費都沒付好不好!
「我們去跟四舅打聲招呼,然後回二叔公家。」她說。
「嗯。」他滿意地看著她將表塞回到袋子,這支手表可是他們的媒人,珍貴得很。
當天晚上,方罄悅因為太累,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談予恩睡不著,本打算下樓散步,卻意外看見二叔公一個人獨自在客廳泡茶。
「小恩啊,要不要也來喝一杯茶?」二叔公熱心地跟談予恩打招呼。
「好。」他在二叔公的身旁坐下,極喜歡這位充滿智慧又慈祥的老人。
「听說你們今天去了小悅四舅的花田,花美不美?」二叔公幫談予恩倒了一杯高山茶,要他品嘗。
談予恩拿起茶杯直接就口,卻被二叔公擋下來。
「先聞聞它的香氣。」二叔公比了一個湊鼻的手勢,談予恩遲疑了一下,照做。
茶葉高雅清淡的香氣,瞬間撲鼻而來,沁入腦門無比芳香。
談予恩愣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恢復嗅覺,感動得幾乎落淚。
「是不是聞到香味了?」二叔公笑呵呵,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讓談予恩非常驚訝。
「二叔公,你……」
「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二叔公又比了一個別問的手勢,談予恩只得放棄追問,微笑。
「你說,小悅是不是一個很神奇的女孩?」二叔公的言談之中流露出對方罄悅的疼愛及驕傲,令人羨慕。
「非常神奇。」談予恩點點頭,無法相信糾纏他多時的心結,因為她的一番話而解開,輕而易舉找回嗅覺。
「而且令人愛不釋手。」這當然是身為長輩的偏心,只是談予恩剛好也贊同。
她無論是個性、心地各方面都令人愛不釋手,都屬于極品。
第9章(1)
棒天一早,當他們尚在睡夢中,方罄悅的手機鈴鈴鈴地響起,她迷迷糊糊地找手機,模了半天,才在枕頭下找到手機。
「喂?」她一邊打呵欠一邊跟對方打招呼,想不通是誰這麼不解風情,一大早打電話吵人。
「抱歉吵醒你,小悅,我是柯紹裘。」來電者是好友的老公,她曾經恨得牙癢癢的對象。
「是你啊!」她還沒完全清醒。「一大早吵醒我,有什麼事嗎?」如果是店的事別吵她,她已經貼出告示要休店一個星期……
「小默快要生了,我現在人在醫院,特地打電話跟你說一聲。」柯紹裘回道。
「什麼,小默要生了?!」方罄悅的睡意全失,緊急從床上爬起來,間接吵醒談予恩。
「你不要緊張。」柯紹裘要她慢慢來。「她現在只是陣痛,還沒進產房。」
「我馬上趕回台北!」她慌慌張張地下床,開始整理行李。
「發生了什麼事?」談予恩被她吵醒,也跟著起床。
「小默要生了。」她用手遮住話筒,免得被柯紹裘听見他們的對話。
「小默?」談予恩愣了一下。「你的合伙人兼好朋友?」
「嗯,所以我要馬上趕回台北。」她說。
談予恩點點頭,沒說什麼,只是下床進浴室梳洗,方罄悅則是繼續講她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