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妳這麼一說,倒真的覺得累了,再多睡一下也好。」高媽媽的體力本來就不好,想到兒子力氣消失得更快,直想快點進入夢境逃避現實。
「嗯,妳快點睡覺。」高典蓉協助她母親躺好,坐在床邊直到她入睡,然後幫她把頭發撥到耳後,安靜打量母親安詳的面容。
據說她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個美人。她一直很遺憾自己沒能遺傳到她清麗的容顏,雖然許多人說她長得很像她母親,甚至比她母親多了一些個性美,但她知道那些只是安慰的話,她比不上她母親月兌俗的美。
只是再美的仙子一旦墜入凡塵,都會被現實折磨到變成凡人,她母親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斑典蓉真的很心疼母親,年輕時被生活折磨,年老時被病痛折磨,人生的挑戰看似沒完沒了。
突然間,她母親露出一個笑容,高典蓉猜想她大概又夢見了那段最令她懷念的歲月,那些在早餐店忙出忙進的生活。
「安心睡吧,媽,一切都有我。」她為母親蓋好被子,悄悄離開房間,讓母親沉入遙遠的夢境,並祈禱她永遠不要醒來。
畢竟現實太殘酷,能逃避盡量逃避,至于逃避不了的人比如她,只能勇敢面對,她不希望母親跟她過著一樣的生活。
她要母親把所有責任都交給她,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扛多久?什麼時候會倒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老天爺怎麼安排。
第2章(1)
空壓機的吵雜聲像是蜜蜂組隊獵食,在狹小的空間中回蕩,在寧靜的午後听起來分外刺耳。
嗡嗡嗡……
由噴嘴噴出來的高壓空氣,雖然不見半滴水,威力卻不下于水柱,再細微的灰塵都能清干淨。
斑典蓉比她自己想像中更快找到工作,這次她找到的工作是在手工洗車店擔任清洗員。這個工作很適合她,她以前在早餐店,整天都在刷刷洗洗,有一定程度的潔癖,加上她凡事追求完美的個性,凡是她經手的車子一定外表洗得亮晶晶,內部一塵不染,工作能力深受老板贊賞。
「蓉姊,我先去客戶那邊把車開回來,麻煩你看一下店!」
這天,生意特別好。高典蓉正在為一部巨無霸型休旅車清洗內部,不期然听見店里的工讀生在車外朝著她大喊,她敲敲車窗,表示听見了,要工讀生盡避去忙自己的事。
由于景氣不佳的關系,老板采遇缺不補的政策,原本一個星期前還有另外一名專職員工,他離職後老板只願請工讀生,以至于造成只要多一、兩部車,就會忙不過來的窘境,高典蓉也很無奈。
她已經夠忙了,偏偏她現在清洗的這輛休旅車又不好處理,需要注意的小細節很多。
嗡嗡嗡……
她盡可能地將吹塵槍的噴嘴伸到車子的每條小縫隙,將溝里頭的灰塵連根拔起,務必要讓坐在里面的人感到舒適。如此抬頭苦干不知過了多久,工讀生終于把車從客戶那邊開回來,一停好車就嚷嚷。
「蓉姊,別管那輛車了,先過來幫忙洗這輛車,二十分鐘後客人就要來取車!」
堡讀生又是敲車窗,又是鬼吼鬼叫的,听得高典蓉很不高興。
「干什麼?」找死。「沒看見我正在忙啊,還敢吵我?」小心她拿吹塵槍噴他,喂他一肚子空氣。
「沒辦法,蓉姊。」工讀生索性鑽進車廂跟她盧。「這個客戶是老板的朋友,他交代二十分鐘內一定要洗好車子,他接著馬上要用車。」
又是一個限定時間的家伙,她對于這種人最沒有好感。
「拜托,我們是手工洗車,這麼喜歡趕時間,怎麼不去讓機器洗,還要來折磨我們?」機器洗車多方便,加油還有優待,運氣好的話還不必等。
「可以讓機器洗的車子,就不會送來讓我們洗了。」工讀生手指向停在後面的車輛,羨慕到快要流口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才有機會開這種車子?」
隨著工讀生口水的痕跡,高典蓉看到了一輛豪華房車,市價至少值五、六百萬。
「下輩子可能會有機會,你慢慢等。」她不客氣地吐槽工讀生,要他別作夢了,除非他中樂透,或是哪天發生神跡,否則很難。
「蓉姊,你也留給我一點希望嘛!不要把我唯一的希望都戳破。」他還想要成為億萬富翁。
「希望過頭就叫奢望,你別妄想了。」抱歉,她最擅長的就是潑冷水,這招她超厲害。
「要在二十分鐘之內把車子洗好做不到,至少需要花費一個鐘頭。」如果車身還要打蠟則需要再加半個鐘頭,打蠟最耗時間。
「一個鐘頭?!」工讀生哀號。「你不如殺了我,或是我干脆自殺。」老板的朋友看起來超不好惹,他惹不起啊!
「那你干脆自殺好了。」她不做犯法的事。
「蓉姊,你不可以這麼無情!」工讀生祭出哀兵政策外加推拖拉,高典蓉被魯到受不了,終于點頭答應。
「好啦好啦!」就會煩她。「你先幫我把這輛車弄好,我們一起努力,盡可能早一點把車子交出去。」這已經是她最大讓步,再不滿意她可要翻臉了。
「好。」工讀生哪敢搖頭?高典蓉的脾氣有多硬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可不想自找麻煩。
兩人同心協力把休旅車先搞定,接著伺候老板朋友的豪華大轎車。四千CC的豪華房車,清洗起來不比休旅車輕松,需要注意的小細節更多。
斑典蓉換上噴皂機,先將豪華大轎車的車身都噴滿白色的泡沫,接著繞到車尾,蹲下來噴輪胎,工讀生則是手拿著海綿磨刀霍霍,才剛準備認真工作,車主就來了。
「我的車呢?」對方說二十分鐘,二十分鐘以後他懼真的準時出現,前後誤差不到十秒鐘,時間拿捏準確得驚人。
「薛、薛總。」工讀生手拿海綿,雙手沾滿了泡沫,見到薛恭謙差點沒有當場彬下來,他也未免太準時了吧!
「二十分鐘到了,我來取車。」按理說對方應該把車開到公司還給他,但她急著用車,只好親自前來取車,不講究那麼多規矩。
「可是車子剛在洗……」工讀生不知所措地看著沾滿泡沫的豪華房車,眼神盡是茫然。
「是啊,看得出來。」薛恭謙滿是嘲諷的語氣听得出來他很不高興,工讀生心想他死定了,薛恭謙一定會生氣。
「那個……」慘了,該怎麼解釋?「因為……」
「小李,你還在打混?你是說這輛車很趕嗎——」高典蓉听見說話聲從車尾站起來,沒想到一探頭就看見冤家。
「你是……」薛恭謙覺得她很面熟,而高典蓉則是早已認出薛恭謙就是害她失去工作的混蛋,凡事都要規定時間的大變態。
「你是那位女吧台。」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脾氣嗆辣,說好听有個性,說難听不識抬舉的女人,就是她害他那天遲到。
「我也認出你來了。」彼此彼此。「你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對不對?」原來他是個有錢人,難怪這麼跩。
「我不講理……」好啊,這女人分明是得寸進尺。「對,我就是那個不講理的客人,你能奈何得了我嗎?」他們也太有緣,或者說太倒霉了,茫茫人海居然還能再次相遇。
「我沒想對你怎麼樣啊,干嘛這麼激動?」她露出一臉不在乎的表情,打定主意改吃素,不再和他計較。
「我激動——算了。」薛恭謙氣得將指到一半的手迅速收回,本來也打算吃齋念佛,不過這下很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