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鈴∼∼鈴∼∼
手機的鈴響宛如催命符在吳若曦的耳邊不斷搖晃,一聲又一聲,非得把睡夢中的吳若曦吵起來听電話,她氣得拿起枕頭摀住耳朵。
「吵死了!」她根本不想起床,也不想接听任何電話,她只想好好睡一覺,最好睡到天荒地老,連盤古都禁不住地球的變化後悔開天闢地為止,她就是想要賴床賴一輩子。
鈴∼∼鈴∼∼
來電的人可也是武林高手,深知她賴床的功夫,使出降龍十八掌硬是把她從昏睡的邊緣打到半夢半醒之間,只差一步,就可把她完全降服。
「到底是誰啊」吳若曦半睜開眼楮沮喪地大叫,日子已經夠難挨了,還有神經病找碴,叫她怎麼辦?
鈴∼∼鈴∼∼
好,她認輸,這總行了吧?
吳若曦身上裹著棉被,爬起來去拿手機,發誓對方最好有重要的事找她,否則非一腳把人踹下十八層地獄不可。
「喂」
「都已經幾點了,妳還在睡!是嫌日子太好過還是想睡到十八層地獄,妳倒是開口說話啊!」
結果來電的人比她更猛,她還沒開口罵人,他已經直接把她罵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臭老頭,誰像你一大早爬起來活蹦亂跳?」也不想想自己都已經幾歲了,每天睡不到天亮就起床,遲早會過勞死。
「妳這是什麼口氣,找死!」對方凶得哩。「妳還算是我的女兒嗎,居然敢對我這麼說話?」
「本來就是。」吳若曦冷哼。「你本來就是個怪老頭,沒人受得了你的脾氣。」就算她是他的女兒,也一樣免不了爭吵,所以她才會干脆搬出來獨立,省得成天和她老爸大眼瞪小眼累死自己。
「妳說什麼?」吳自強哇哇叫。「妳嫌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居然還敢數落妳爸爸。」
他就是這個樣子,只會虛張聲勢,听久了只會耳朵長繭,沒什麼實質效用啦!
「臭老頭,你一大早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該不會是特地在清晨六點鐘打電話過來哈啦的吧?」如果她老爸敢點頭的話她會掐死他,她的被子根本還沒睡暖。
「妳的生意做得怎麼樣了?」
她老爸也不直接回答,反過來問她另一件事,問得她一愣一愣的。
死老頭,干嘛一大早就害她消化不良,幸好她還沒吃早餐,不然鐵定抱肚子哀嚎。
「你干嘛問我這個問題啊?」她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到底做得怎麼樣?」她老爸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對她那套推托的功夫一清二楚,況且她也不是什麼高手。
「那個……呃,那個……」吳若曦實在不想告訴她老爸,她的生意做得一團糟,目前還暫時停止營業,因為她前天才跟合伙人大吵一架,現在就像仇人一樣,還做個屁生意。
「做不下去了吧?」她老爸不愧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蟲,她不開口,他卻什麼統統知道,讓吳若曦為之氣結。
「你不要烏鴉嘴,我只是暫時歇業,過兩天又要繼續做生意。」她打死不承認她的個人事業已走到盡頭,資金也幾乎用光。
「騙誰啊?」聞言,她老爸嗤之以鼻。「巧巧昨天才來找過我,說她不要再跟妳合伙,要妳想辦法把剩下的貨賣掉,還從我這里拿走她那部分的資金,要我替她轉達,從此以後妳們分道揚鑣,彼此不要再聯絡。」
她的合伙人夠狠,把貨全部倒給她以後,跟她父親拿了錢就跑,徹底的無情無義。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雖然說是路邊攤生意,但光花在進貨的錢就難以計算,現在生意不做了,她留那些飾品根本沒有用,她自己也不戴。
「所以我才說合伙生意難做。」她偏不听,吳自強嘆氣。「合伙生意本來就做不久,妳干脆回來繼承我的衣缽好了。」
「不要!」吳若曦想都不想地拒絕。「跟你合伙比死還痛苦,我情願出去被路人虐待。」擺路邊攤雖然賺不多,三不五時還會遇見白目的客人,但至少自由,不必被她父親綁住成天和他吵架。
「妳居然敢這麼說妳老爸,真的是不要命了!」吳自強一大早就來個老獅狂吼,逼得吳若曦趕緊把手機拿離耳朵半公尺,免得耳膜給喊破。
「不然你想怎麼樣嘛?」她吼回去,父女兩人一大早就鬼叫鬼叫,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們不和,其實父女倆的感情非常好。
「回來呀,笨蛋。」這還用說嗎?「反正妳現在閑閑沒有事做,我又忙不過來需要人幫忙,妳就干脆回來住一陣子。」
「接這麼多case干什麼?你又不缺錢。」明明就是個小有積蓄的臭老頭,也不懂得蹺腳享清福,一天到晚往車子堆里鑽,真不曉得有什麼毛病。
「廢話少說,趕快給我回來!」他急需助手。
「可是爸」
嘟∼∼嘟∼∼
吳若曦還來不及跟她老爸大聲說不,她老爸就掛她電話,她只能對著已經斷線的手機干瞪眼。
死老頭,老是來這一招,以為自己是康熙啊?人家好歹是明君好不好……
認命將手機合上放回床頭櫃,吳若曦本想再繼續賴床,但她只要一想到還要跟她父親再從頭吼一次就興趣缺缺,干脆拿掉身上的棉被,下床換衣服進到浴室梳洗。
她看著鏡中的人影,一面嘆氣一面刷牙。鏡子里面的女人一頭亂發,看起來就像剛遭到一萬伏特的電流襲擊,模樣邋遢至極。
吳若曦一邊漱口,一邊打呵欠,有點後悔自己為了賣飾品把頭發留長,害她看起來怪有女人味,如果能回復到高中時期的短發,會好整理許多,她也不必成天為她這頭頭發傷腦筋了。
拿起梳子隨便梳了幾下頭發,再拿起發帶綁頭發,唯今之計是先綁馬尾,之後再來想辦法,反正攤子也不擺了,她不必再顧慮形象,自然也沒必要再留長發。
想到她的合伙人居然把爛攤子全部丟給她不管,吳若曦就一肚子火,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跟人合伙。
她詛咒再詛咒,什麼難听的字眼都用上了,卻依然不能改變她被放鴿子的事實。
罵完了人以後,吳若曦拿出行李袋,隨手丟進了幾件衣服,用力拉上拉煉,藉此發泄怒氣。
現在可好,錢沒賺到,她又背了一債,債主還是她老爸,這下她不做到死,她老爸是不會放人了。
背起行李袋,拿起租屋的鑰匙,吳若曦這次不回去幫忙都不行。她老爸雖然號稱「改裝車界的地下教父」,她自己本身也是這方面的能手,可她卻連一輛車都沒有,至今還在騎摩托車和搭乘大眾交通工具,想想也真諷刺。
在等公車的同時,她慶幸自己沒買車,不然搞不好她的合伙人連她的車都想搶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吳若曦整整轉了三班車,才回到老家。
她的老家,位于距離台北市中心一個鐘頭遠的舊社區。曾經繁華的社區,多的是開了幾十年的商店,如今在人口嚴重外移和不景氣的沖擊下紛紛關門,讓從小就在這地方長大的吳若曦不勝欷歔,卻也無能為力。
她匆匆看了掛著「出售」和「出租」的牌子一眼,便轉進巷子內,認命回家報到。
吳若曦的老家可算是這附近佔地最廣的房子,基本上它就是一家小型工廠,一樓專門用來存放和改造車輛,二樓則是用來存放零件,三樓才是全家活動的地方。
不過,她是家中的獨生女,她媽媽在她小學五年級的時候就去世,她又搬出去住,偌大的家兼工廠,如今就只剩她父親一個人獨居,也沒什麼好活動的,因為他所有的心思和時間都投注在改造車上,剩下的事情根本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