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個大傻瓜。
她對他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只是他游戲的道具,表演結束了本來就該拆掉丟棄,她有什麼好說的,誰要她當初犯賤,說願意參加他的游戲?
「我知道了,我馬上走。」只是,好痛啊!當初她只是想再繼續看他,想待在他身邊才會點頭,結果讓自己變成一個傻瓜。
「你不必急著走,等明天也可以。」該死,他在說什麼?他說得好像是一個無情的丈夫在趕走妻子似的,但天曉得,他真的覺得好心慌。
「謝謝你,但我想立刻離開。」她沒把握自己會不會放聲大哭,或者哭著求他讓她留下來,她想保有自尊。
「隨便你。」他握緊拳頭,不願轉身看她,怕看見她眼底的脆弱又心軟,如此一來他們會沒完沒了,最好是快刀斬亂麻,斷得越干淨越好。
「謝謝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我上樓去收拾行李了。」正巧她也有此意,想盡快離開這棟美輪美奐的洋樓,結束這一場不真實的夢幻。
「……再見。」他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也是最後一次面對面,他卻沒有勇氣轉頭看她。
「我想你不會想再見到我。」岳秋珊淒楚一笑,紅著眼眶上樓,藍慕唐始終握拳握得緊緊的,無力轉身。
結果岳秋珊除了藍慕唐送她的那個跳舞別針,什麼也沒帶走,她甚至換回了原來的衣服。
就如同辛德瑞拉,午夜的鐘聲一過,便會現出原形。
甭獨地走出藍公館的大門,她還等不到鐘聲,就已經現出原形。
第八章
離開藍家以後,岳秋珊實在無處可去,只好又回到原來的地方。她的房租預付到這個月底,所以她還可以住到這個月底,這是唯一值得慶幸的事,至少不必流浪街頭。
她帶著受創的身心回到住處,原以為可以躺下來好好睡一覺,才剛踏進公寓,就被二房東攆出來,攆得她莫名其妙。
「小姐,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最好快點滾出去!」二房東像個惡婆娘擋在公寓入口,她根本無法進去。
「邱姊,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我已經付過房租了,房間本來就該是我的,我為什麼不能回來?」她無法理解的問二房東。
「喲,才出去混幾個月,說話就變文雅啦!」二房東嘖嘖嘖地打量岳秋珊。「雖然听你說話的腔調還怪好听的,不過我告訴你,你的房間已經租出去了,想要再搬回來——不可能!你滾一邊去,別擋路。」
「你沒有權利把我的房間租出去,我付過房錢。」岳秋珊不可思議的看著二房東,只見她扭曲了臉說。
「新來的房客也付過房錢,而且房錢還付得比你多呢!你一個月只給三塊,人家願意付給我三塊半,你說我租還是不租?」
「我們簽過約!」岳秋珊無法相信竟有如此不講理的人,租約還沒到期就把她的房間租出去。
「那又怎麼樣?」二房東用不屑的眼光打量著岳秋珊。「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被趕回來了吧?我就說男人的話不能信,當初勸你還不听,活該!」
想當初岳秋珊離開這個地方時,可說是風風光光,藍慕唐還特地派了賓士車將她載走,如今卻像個落魄的乞丐,悄悄地回來,莫怪乎會被取笑。
「不管怎麼樣,我們簽過約,你就應該要讓我住到月底,怎麼可以不經我的同意,擅自把房間租給別人?」沒錯,她是被趕回來了,但那是她自己的事,不需要外人多嘴。
「誰教你不回來住?我看房子空著可惜,當然就租出去了!」平白小賺了一筆。
二房東訕笑。
「我要回我的房間。」她在牆壁里面還藏了一些錢,可以拿來過活。
「想都別想!」二房東凶悍地把岳秋珊推開,硬是不讓她入內。
「邱姊,您這個樣子太過分了,我想回房間拿東西不行嗎?」她生氣地看著二房東,對方比她更凶悍。
「你房間里面的東西都清光了,沒東西拿啦!」二房東猙獰著一張臉。「我警告你快點離開這里,不然我就叫巡捕房的人來,說你鬧事!」
「邱姊,拜托您讓我拿一樣東西。」沒有錢,她無法過活。
「別想!」二房東可凶了。「你馬上給我滾出去,不然我真的要叫巡捕房的人來了。」
「邱姊,拜托您讓我進去——」
「滾!」
「邱姊!」
「滾!」
啪地一聲。
岳秋珊硬生生被二房東趕出公寓,無論她再怎麼叫門都沒用,
她居然被趕出來了,一天被趕出門兩次,好諷刺。
岳秋珊不敢相信命運居然跟她開這種玩笑,更不敢相信,她居然什麼都沒做,就這樣被趕出來。這要是在以前,她一定拼死拼活,同二房東理論,甚至鬧到驚動巡捕也沒關系。可現在,別說驚動巡捕,她連一句比較難听的話都罵不出口,難道這就是接受改造的後果?
茫然地離開公寓,走進人來人往的大街,岳秋珊像個無主孤魂般晃來晃去,不知道未來在哪里。
這些曾經熟悉的街景,曾經熟悉的生活方式,變得有如大光明戲院播放的電影,一幕一幕,一場一場,像是映畫不像是生活,但她確實曾經在這些環境生活過。
「要死啦!你這個死小孩,給我回來!」
不知打哪兒沖出來的小男孩,被親媽拿棍子跟在後面追,不小心撞到岳秋珊。
「危險!」她扶住小男孩。「別跑得太快,小心跌倒。」
她對小男孩溫柔微笑,小男孩也回她一個天真的笑容,接著跑到母親身邊。
「不要隨便踫人家的身體,小心弄髒衣服。」小男孩的母親,用輕藐的眼光打量岳秋珊身上的工作服,上頭還留著一大片污漬。
「可是大姊姊很溫柔,說話也很有禮貌,教養比阿娘你好。」小孩子天真不會說謊,又惹來一陣好打。
「你這死孩子,說這是什麼話?給我進去!」小男孩的母親用棍子打小男孩,小男孩邊躲邊哎哎叫,還回頭偷看岳秋珊。
不要隨便踫人家的身體,小心弄髒衣服。
在男孩母親的眼里,她是下階層的工人,穿著骯髒的衣服。
可是大姊姊很溫柔,說話也很有禮貌,教養比阿娘你好。
在小男孩的眼里,她雖穿著破爛衣服,但言行舉止與上流人士無異。
這就是她的問題。
岳秋珊直到此刻,才發現問題的所在,並因此痛苦到流下淚來。
經過了那段有如夢幻般美妙的日子,她已經變得上不上,下不下,既無法回復成原來的岳秋珊,又沒有辦法真正成為上流社會的一份子,作夢的結果是她變得什麼都不是,沒有一個地方容得下她,也沒有一個人真正愛她。
想到藍慕唐對她所做的種種,她就覺得他好殘忍,他真的——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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鏘!
母球撞擊子球的踫撞聲,在彈子房里頭傳開來,看來今天又免不了一場龍爭虎斗。
商維鈞俯身瞄準擊球點,將白色的母球對準色球,一顆一顆將它們擊落袋,不一會兒便清光台面,完全不給他的對手任何還擊的機會。
「輸了。」藍慕唐抬高眉,看著一臉陰沉沉的商維鈞收拾球桿,多少感受到不尋常的肅殺之氣,今天在座的每一個人都想殺他。
「下一個換誰想宰我?」他干脆把話挑明,省得大家用球桿解決掉他。今天大家的球打得特別凶狠,就連平時最弱的傅爾宣也展現出非凡的氣勢,目標全針對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