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老太太沒想到他會突然造訪,驚訝之情溢于言表,足足有幾秒鐘說不了話。
「你是來踢館的嗎?」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不是。」夏宇希微笑。「我是專程來送東西的。」
「送什麼東西?」若是炸彈派恐怖份子送就好了,或是快遞也可以,不必親自跑一趟。
夏宇希不答話,只是直接將珠寶盒遞給她。翁老太太好奇地接過珠寶盒,打開一看,接著完全愣住,頓時成了失聲的木偶。
「我相信這是您的東西。」夏宇希溫柔地說,而翁老太太看著他,眼眶里面泛著淚光。
這是她的首飾,當年她送還給他祖父的,他為什麼有這些東西?
「還有一封信,我也希望您看看。」夏宇希催促翁老太太將盒底發黃的信拿出來,她兩手發顫地打開那封信,情緒激動得幾乎站不住腳──這是她最愛的人的字跡。
殊宴。
信上的字跡蒼勁有力,猶如他有力的雙臂,她總愛勾著他的胳臂,與他在森林中漫步。
我知道這封信是寫得有些晚了,但我真的再也不能忍受心中的痛苦,一定要讓妳知道事實。
事實是他娶了別人,將她拋棄,他還有臉說東道西?
我一直都愛著妳,殊宴。
然而信中接下來的內容,教翁老太太的手不斷地顫抖,眼底的淚珠倏地靠攏。
但是愛情卻不能代表一切,在妳父母的眼中,我只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公子,完全配不上妳……
信中的內容,訴說著太多的往事。那些不願被記起的,或是不由自主被記起的,統統都在紙上活躍,組成最美妙、也最悲傷的旋律。
「我祖父並不想拋棄您,相信您看了這封信以後也知道。」夏宇希溫柔的語調,恰巧是翁老太太此刻最需要的慰藉,她必須強迫自己堅強,才不至于號啕大哭。
「他是在壓力下才放棄您的。」夏宇希幫他祖父解釋。「您的父母要求他離開您,他為了不使您為難,只好照辦。」
每一個時代有每一個時代的幸福及壓力。在他祖父年輕的時代,恐怕要比現在更要求人品。
做父母的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到一個好丈夫,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一位公子,這在哪一個年代都能理解。
他祖父是一個道地的公子,憑翁老太太娘家當時的實力,當然不會把女兒嫁給一個剛冒出頭的小子,更何況他還花名在外。
「他從來沒跟我提這一件事。」追憶往事,翁老太太有無限感慨,眼底的淚光不曾稍歇。
「因為您的父母要求他不能提,最後他還是忍不住提了。」信里面的內容已經寫得很清楚,不需要再做解釋。
「但是我從未收過這封信……」翁老太太低頭看著手中的信,最後的日期停留在他婚後的那一年。
「信沒寄出去,我想是被我女乃女乃攔下了。」夏宇希猜。
「你女乃女乃……」翁老太太先看看夏字希,再看看手中的信,不能理解。
「是的,我女乃女乃。」夏宇希的語調中充滿了憐憫。「我女乃女乃雖然嫁給祖父,但她一生都不快樂,我想這跟您有關。」
「我?」這跟她有什麼關系?
「是的,翁老太太。」關系可大了,夏宇希點頭。「祖父終其一生都沒有辦法忘記您,對女乃女乃來說,這也是一種痛苦。您知道嗎?我們從來沒有看過我女乃女乃笑!比起您能夠隨意動怒,她的人生就像被一條看不見的繩索捆綁著,上哪兒都不自由。」
他祖父的優柔寡斷,同時害慘了兩個女人。翁老太太因他而終生沈浸在仇恨中,他女乃女乃卻是終生生活在失意中,兩者所受的傷害,無從比較。
「既然如此,她為什麼還要保留這封信和首飾,這對她有什麼好處?」留著徒添傷心。
「我不知道,翁老太太。」這對他也是道難題。「我猜我女乃女乃大概是想提醒自己,別忘記所受的屈辱,或是拿來報復我祖父,個中原因只有我女乃女乃自己清楚。」別人無法代替她發言。
「你倒是頭腦清楚,什麼事情都能推敲得出來。」翁老太太對夏宇希的好感與日俱增,覺得他非常優秀。
「過獎。」他微笑回應。「晚輩只是運氣比別人好一些,並不是特別聰明。」
「拿到這個珠寶盒也算是運氣?」翁老太太打量他髒污的襯衫,不怎麼相信他的說詞。
夏宇希聳肩,不予回答這個問題。
「我听說你有潔癖。」卻為了找這個珠寶盒把全身弄得髒兮兮,也真難為他了。
「這好像已經成了國際笑話。」對于商界對他愛干淨的指教,他只能痛快收下。
「很好笑。」翁老太太配合他的笑話,感覺心結已經慢慢打開,再也不恨夏家人。
「如果您覺得晚輩這笑話很好笑,能不能答應晚輩一件事?」夏宇希乘機要求翁老太太,放了他大哥一馬。
「哪一件事?」她有預感,應該不是太好辦的事,很可能跟她的孫女有關。
「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丙然是天大的要求。
翁老太太看向年代久遠的珠寶盒,腦中不禁升起一幅景象︰一個女人孤獨的坐在床邊,等待一個不會回來的男人,如此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永無止盡。
「該是讓一切埋葬的時候了。」她們都是失敗愛情的受害者,她在仇恨中度日,對方在無盡的等待中消耗青春,兩個人都是傻子。
「我答應你的要求。」為了不讓下一代再遭受同樣的苦,翁老太太決定祝福翁雨曦,只可惜她看上的人不是夏宇希,不然她會更樂于點頭。
「太好了。」總算可以松一口氣。「晚輩代大哥向您致謝──」
「先別急著謝我。」翁老太太打斷夏宇希的道謝,言明了還有後續。
「翁老太太?」到底是……
「叫你哥哥明天到我家里接人,我要當面確定他的心意。」絕不白白放過他,定要拷問他到底。
「OK。」夏宇希完全沒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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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天夏世希果然準時報到。翁老太太親眼看著他一路從玄關走進大廳,彷佛看見舊情人的化身。
殊宴!
舊情人的影像從透明轉為鮮明,又從鮮明轉為透明,她差點伸出手,擁抱虛幻的影像。
然而幻影就是幻影。
穿越迷霧的森林,活生生在她面前站定的人是夏世希,她所懷念的那個人,早已隨著歲月的滾滾洪流走入歷史,再也不復返。
「我听宇希說妳要見我。」夏世希首先開口。
翁老太太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將他從頭打量到腳,緩緩開口。
「你很像你祖父,見到你就像見到他本人一樣。」讓她不由自主的恨他。
「只可惜我並不是我祖父,我只是長得像他。」顯然夏宇希已經把珠寶盒的事情全部告訴他了,以及她和他祖父那段未竟的愛情。
「這倒是。」翁老太太第一次承認,他們除了長相神似之外,個性、氣質完全是南轅北轍,八竿子打不著邊。
「你祖父比你溫柔。」也比他油條,但這點翁老太太沒說。
「沒錯。」他一臉冷漠的承認這個事實。
「你弟弟也比你溫柔。」翁老太太接下來又說。
這回夏世希的臉更沈,很不喜歡被拿來和他弟弟比較。
翁老太太立刻在心里偷笑,誰教他頂著一張和他祖父一模一樣的臉,卻故意耍酷,總要整整他。
「我問你,你有把握照顧雨曦一輩子嗎?」但是她接下來就沒有整人的心情了,變得很嚴肅。
「也許我沒有辦法像祖父或宇希那樣溫柔,但我會照顧雨曦一輩子,這點我敢保證。」他亦十分嚴肅的回答,而翁老太太相信他做得到,也非做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