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為難,俱樂部的會員太多,害妳沒辦法游泳,本來就是我不對,妳不要哭了。」魏丹心哄她。
楚慎行難過的搖頭。
「才不是。」他亂講。「是我無理取鬧,亂發脾氣。萬一有人知道根本沒有火災,你是為了我才撒謊,俱樂部一定會受影響。」不是被罵,就是要求賠償,搞不好還會因此而關門大吉,她想到就發抖。
楚慎行的腦袋淨是會員丟雞蛋抗議,要不就是俱樂部的招牌被拆的畫面,這全是她引起的。
「妳想太多了。」是有這個可能,但輪不到她來煩惱。「而且就算真的變成這樣,俱樂部頂多關門,沒什麼了不起。」開了又關,傾倒又起,乃商界不變的道理。
「但我還是怕會影響到你的生意。」楚慎行萬分懊惱,下次在發脾氣前真該用用大腦,免得害到心上人都不知道。
「沒關系。」魏丹心倒爽朗得很。「為了妳,倒店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妳開心就好。」反正他還年輕,若真的倒店還可以重來。
「丹心……」她何德何能,竟能得到他如此寵愛?
「丹心!」她沖動地撲上去,雙手捧住他的臉就是一陣亂吻。不但把他吻得頭暈眼花,也連帶使得他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兩個人一起摔下游泳池去。
「砰!」
霎時水花四濺,兩人狼狽地浮出水面,還沒來得及問候對方是否安好,便攀住彼此狂吻起來。
其實他們也不過才冷戰幾天,感覺上卻好像永遠,尤其是楚慎行好懷念他的吻和高超的技巧……糟糕,她都快變成了。
「我好想念你哦!」她想也不想地告白,所有的悔恨,都表現在她不間斷的親吻和小貓似的磨蹭上,嬌柔的模樣惹人愛憐。
「我也很想妳。」魏丹心也很後悔,就算他看阿雅再不順眼,到底還是她的朋友,她護衛她也是應該。
「我們以後再也不要吵架了好不好?」不管為誰,她都不要再像這幾天一樣失眠,超難過的。
「好,我答應妳。」他也討厭和她冷戰,那不是他的風格。
兩個人都誠心懺悔,所有誤會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僅留下水波晃動的聲音,和不住的喘息,「啊啊啊」地回蕩在泳池寬闊的空間,听起來格外。
偌大的溫水池,擠滿了前來泡澡的婆婆媽媽,每一個人都忙著發表高論。
「那個×××的兒子,真是不長進,每天忙著交女朋友,都不幫忙看店……」
「那個×××的女兒,生活真不檢點,我上次還看到她跟一個男人進旅館,現在的女孩子哦……」
三姑六婆聚在一起談論別人的是非,彷佛別人的痛苦,就是她們的快樂。完全忘了她們也曾年輕過、也曾瘋狂過,卯起來批評年輕人的不是。
身為「年輕人」之一的楚慎行,躲在最角落的水柱邊,听這些前輩們集合起來大念經,好想一人發一個木魚給她們。
喀喀喀喀……鏘!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千萬不要造口業。
她們是不是在造口業,楚慎行不清楚。但她知道這些婆婆媽媽們缺德的功力可不輸她二姊,也是超嗆的。
提起她二姊,就免不了要說說她家目前的狀況了。她二姊已于日前和魏汗青閃電結婚,搬出去住。威脅她的凶手,也于他們結婚前伏法,吃牢飯去。而她大姊和魏千古,感情亦發展得十分順利,可能再過不久也會結婚。現在家里只剩她們姊妹兩個人住,而且她大姊又時常不在,放她一個人看家,幸好她還有個體貼的情人會跨牆來陪她,否則她可要嚇死了。
好了,報告完畢,繼續听這些婆婆媽媽說什麼。
基于無聊,也基于好奇,楚慎行又把注意力放回那些婆婆媽媽身上,才發現她們的經文早已經念完一大串,現正念到下一章。
「再說文華那個婆婆好了,又凶又難伺候,我要是她的話,才不會理她那個婆婆,哼!」
原來,之前的年輕人念完換念老年人,這些中年婦女,可不是蓋的。
「做人家的媳婦哪有這麼簡單,文華也是有口難言啊!」
其中有個婦人搖頭。
「像我家的婆婆,雖然不像文華的婆婆那麼難伺候,但是患了老人痴呆癥,也不好照顧。」
「對啊,照顧老人痴呆癥的患者最痛苦,難過死了。」
「是啊!」婦人嘆氣。「看她那麼痛苦,我都希望她早點離開人間。」
「不必再忍受病魔的折磨。」
「旁人也可以輕松點。」
「就是說啊!」
婆婆媽媽們妳一句、我一句說得不亦樂乎,楚慎行卻是听得冷汗直流,大為驚恐。
幾十年後,她也會變成那個樣子嗎?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一粒一粒排隊站好。
在背後談論人家的是非,把別人家的不幸當作是笑話。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同情的細胞,只曉得挖別人的隱私。就連生病這件事,都可以扭曲成是為了對方好,才希望對方快點死,可在她听來根本是詛咒,詛咒別人,也詛咒自己。因為一個沒有心的人,就算敲穿幾個木魚都沒有用,佛祖不會看不透人們的內心。
再也不想留不來听那些婆婆媽媽們念下一章,楚慎行早早離開溫水池,默默到更衣室把衣服換好,然後悄悄離開俱樂部。
她很沮喪。在她的認知里,人生應該是美好的,不該摻雜一絲污泥的,可剛才那些婆婆媽媽讓她見識了這一面;原來表面看起來很親切和藹的長輩,有可能是在背地里詛咒別人的壞蛋,這給她莫大的打擊。
楚慎行就這麼一路無精打采地回到家里,進門時意外听見電視的聲音,她二姊竟然回娘家來了。
「二姊,妳回來了。」她不怎麼有力氣的跟楚謹言打招呼,楚謹言回她一眼。
「怎麼了,干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不容易才回娘家一趟,她妹妹卻是這個表情。
「沒有啦。」楚慎行好想哭。「只是突然覺得這個社會好殘忍,如此而已。」
「難得妳也會思考這麼高層次的問題,遭受了什麼打擊?」「社會」這兩字向來與她這個天才妹妹絕緣,今天是怎麼回事,她不說她反而先主動提及。
「就俱樂部的那些婆婆媽媽啊!她們好長舌,好愛在背後論人是非……」楚慎行把她在泡澡時听到的話,原封不動地跟楚謹言說一次,說完了以後嘆氣。
「嘆什麼嘆啊?我倒認為這個橋段不錯,可以拿來用在妳的小說。」楚謹言的想法果然與眾不同,連這個都能和小說串在一起。
「我的小說?」楚慎行一臉痴呆地看著楚謹言。「但我寫的是言情小說,言情小說的讀者不愛看這種現實的東西,她們喜歡夢幻的故事……」
「誰說的?我就很愛看!」楚謹言嗤之以鼻。「而且這正好可以教育讀者,現實就是這麼一回事。等人都老了,沒有生產力了,就會變成一顆不受歡迎的皮球,被子女踢來踢去。」所以不要再作夢了,早點向現實看齊。
楚謹言這些話或許是尖銳了一些,倒也不失真,否則就不會有這麼多被子女棄養的案件發生。
「妳、妳一定要破壞我的美夢才可以嗎?」楚慎行心知肚明這個社會有它殘忍的一面,但還是寧可保持幻想。
「我可不認為妳那些不切實際的idea是什麼美夢,反正也賺不到錢。」依楚謹言看來,她這個妹妹是幻想過了頭,分不清現實與夢幻的區別,才會一把年紀了還看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