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門;那不是懷柔嗎,她竟然在家?
有鑒于隔壁三姊妹各有喜好,因此今天屋內飄著哪一首歌劇,就成了她們誰在家的最佳辨識。
楚謹言是「杜蘭朵公主」,這首他們都快听爛了,是打擊他們的主題歌。楚懷柔則是「卡門」,狂野奔放,又含帶熱情的絕妙歌曲,非常振奮人心,但遺憾很少出現。至于楚慎行,听說是「茶花女」,魏千古不太懂,也不想深入了解,他唯一感興趣的只有楚懷柔,以及愛屋及烏下的「卡門」。
她又在听「卡門」了。
用手調整一下領帶,魏千古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敲門,怕打擾到她听音樂。
他們兩家真的大不相同,他家愛听京劇,懷柔她家卻是成天歌劇放個不停,真是有趣的對比。
懷柔,懷柔。
這名字他越叫越順,越喊越欣喜。幾個禮拜前,他還不敢妄想直呼她的名字,誰料得到,才不過經過一個禮拜,他已經把她的名字掛在嘴上,這會兒還要敲她的門呢!
他咧嘴一笑,盡可能的端正外貌,放慢腳步前去敲門。
「叩、叩。」
在等待對方應門的同時,他的心仿佛也隨著屋內的音樂起伏不定地跳著,一直到楚懷柔打開門,他還處于心髒病發作的邊緣。
「是你啊!」楚懷柔沒想到敲門的人會是魏千古,一雙美眸眨巴個不停。
「嗨。」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支撐到她應門,而不當場昏倒。
「我可以進去嗎?」鎮靜;魏千古,把你頂尖律師的氣魄拿出來。
「可以啊,請進。」楚懷柔把門拉開,讓出一個位置讓他進門,當著他的面,把門又關起來。
魏千古老是怦怦作響的心髒,這時又開始和他唱反調,他一時沒了主意,只得用下巴指著音響問︰「你在听‘卡門’?」
這似乎是最保險的話題,而它也著實引起了楚懷柔的興趣,驚訝地對著他說──
「你怎麼知道?」奇跡出現,她還以為他們一家都是老古董呢,沒想到他這麼有Sense。
「我听人說的。」他不好意思的承認。「那天我經過唱片行,剛好里面正播出這首曲子,我忍不住就走進去問了一下店員,他告訴我是‘卡門’,還幫我包了一片CD,讓我帶回家……」
換句話說,他被強迫推銷,硬買了一張他沒興趣的唱片。他不但沒當場退貨,還真的把CD帶回家,真是個有趣的男人。
「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當場退還給唱片行。」不必勉強。
「不,我──」他搔搔頭,不曉得如何告訴她,他其實是對她有興趣,只得支吾。
「你真的是律師嗎?」她忍不住輕笑,他那副靦的樣子好好玩,令人很難跟巍巍聳立在法庭的律師聯想在一起。
「我當然是──」听見她銀鈴般的笑聲,魏千古懊惱不已。連她都懷疑他的能力,他還要不要活?
「我是來向你道謝的。」為了爭回一口氣,魏千古將脊背挺得直直的,表情盡可能嚴肅。
「謝我什麼?」見他這麼正經,她也盡可能忍住笑,嚴肅以對。
「謝謝你昨天晚上給我的建議,它非常受用,我已經在今天早上委同我的合伙人就醫,醫師證實他確是得了憂郁癥,因此我特地前來致謝。」
瞧他說得硬邦邦的,仿佛她是法官似地正襟危坐,害得她也不得不正經起來。
「不必客氣,我很高興幫得上忙。」她笑得很美,言行舉止間充滿對自己專業的自信,看得他都呆了。
雪花飄,玫瑰花瓣飛舞,他的心狂跳……
為了遏止自己奔馳的心跳,也為了不在她的跟前丟面子,魏千古只好到處隨意亂瞄,制造冷靜假象。
「那是什麼?」說來窩囊,這是小說中主角慣用的逃避手段,卻被他借來copy。
「哪個?」幸虧楚懷柔小說看得不多,一眨眼就上當,這會兒正問他方向。
「那團黑黑的東西。」他指著沙發上的某些用具。
楚懷柔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柔柔地笑了。
「這是披肩和響板。」什麼黑黑的東西,就說他們這些大男人不懂。
「咦?」他像看見外太空生物似的盯著她的手看,她又拿起了一支扇子。
「這些都是我跳舞用的道具。」她解釋,被他盯得有些難為情。
「咳,對不起。」注意到她困窘的表情,他連忙道歉。
「沒關系,一般人都不懂這些。」她拿起扇子又是開又是合的,引起他的好奇。
「你跳什麼舞?」是彩帶舞還是扇子舞……
「佛朗明哥。」她答。
「佛朗明哥?」這是個什麼玩意兒,類似扇子舞的東西嗎?
「是一種西班牙舞蹈。」她笑得好甜。「要看我跳嗎?」
楚懷柔原本只是隨口問問,哪知魏千古竟嚴肅的點頭,表情認真得跟上法庭一樣。
「那將是我的榮幸。」他正襟危坐,背挺得跟洗衣板一樣直,害她都不曉得怎麼反應才好。
「呃,那我就準備跳了哦!」她一面看他,一面走到音響前,把CD調整到最適合熱舞的那一段,再走到他的面前。
奇怪,背挺那麼直不累嗎?又不是小學生被老師罰站……
熱情的節奏頃刻流泄而出,楚懷柔趕忙收起一門心思,專注在音樂上頭。只見她雙手舉起,十指彎曲成一個優美的姿勢,隨著音樂開始曼妙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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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音樂抑揚頓挫、流泄滿室,楚懷柔的肢體語言益發強烈,縴細的小腿激烈的跺步,手中的響板分別敲出高低不同的聲音,宛如一團紅色的火焰,令人目眩神迷。
魏千古看呆,也看僵了。他這一生所接觸的藝術,大多是書畫展或是京劇同好會,平時說說唱唱、打打花鼓,倒也怡然自得,沒想到還有這麼激烈的舞蹈。
「怎麼樣,我跳得好不好?」音樂乍停,她的舞蹈也跟著結束,喘呼呼地問他跳得怎麼樣。
他僵硬的點點頭,心想怎麼可能不好呢?光看她胸部左右上下的晃動……不是!扁看她緊實凸翹的……又不是!扁看她美妙的舞姿,就知道她跳得有多好了。
「你跳得很好。」他嚴肅的保證,盡可能將他記得的淨心咒全部搬出來念,以去掉他心中的邪念。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跳得很好?」
念天下蒼生渡化不易,她偏偏又將誘人的紅唇一股腦地往他眼前堆。害他左閃也不是,右閃也不妥的僵在原地,隨時有腦溢血的危險。
「我用人格向你保證。」天曉得他的人格早已隨著他滿腦子的邪念化為灰燼……
「那我就放心了。」她嫣然一笑,風情萬種的在他身邊坐下,他的背挺得更直。
「千古。」
他的背差點因她突來的親密呼喚而抽筋,掙扎了半天才得以恢復。
「我可以喊你千古嗎?」她奇怪地看著他僵硬的表情,一直到他點點頭,她才真正放心下來。
「你想不想知道舞蹈的內容?」
原來她真正感興趣的,是介紹她熱愛的佛朗明哥舞,枉費他遭遇到一股小小的亂流。
「我非常有興趣知道。」
他的用語有些奇怪,不過沒關系,最重要的是他想听,楚懷柔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