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mourestunoiseaurebelle.Quenulnepeutapprivoiser.Etc'estbienenvainqu'onl'appelle.S'illuiconvientderefuser……」
這個音調好熟,好像是那天楚懷柔听的音樂,叫什麼什塵……歌劇來的。
魏千古當場愣在人行道上,兩只眼楮直盯著唱片行門口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走進去。
「請問……」他猶豫著要不要請教店員。
「歡迎光臨!」
店員極富朝氣的問候,讓他嚇了一跳,忍不住月兌口而出──
「請問你們現在播放的是什麼曲子?」
不愧是優良中國傳統文化的繼承人,開口就是古人的用句,害得店員連眨了好幾下眼,才弄懂他的意思。
「你是指我們現在播放的CD嗎?」曲子,他還唱大鼓哩!這個人到底活在什麼年代啊?
「是的。」魏千古點頭。他很少進唱片行,家里的唱片都是由汗青買的,他對唱片實在不熟。
「這片CD叫‘卡門’,是最近剛進的貨。」店員將CD放在櫃台上,笑吟吟的對著魏千古解釋。
「先生,你也對歌劇有興趣嗎?」店員顯然也熱中此道,不然不會棄熱門舞曲而不顧,播放歌劇了。
「嗯……嗯。」在店員熱心的詢問下,他只得點頭,以免店員關門放狗咬人。
「太好了。」總算找到同好。「四百五十塊,謝謝。」
魏千古不過隨便點個頭,店員立刻就將CD包好遞給他,這下他若是說NO,可真要被打成豬頭了。
「呃,謝謝。」不得已,魏千古只好掏出皮夾付錢,把CD放進公事包,沿著紅磚道走回家。
因為今天是星期二,市區一早就塞滿車,魏千古于是決定放棄開車,改搭公車去上班,省得塞在路上動彈不得。
他回到家,發現客廳一片漆黑,顯示沒有人在家。他順道瞄了隔壁一眼;也是黑的,同樣沒有人在家,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
如雲的秀發,誘人的嘴唇……
魏千古強打起精神,要自己去憎恨隔壁的女巫。畢竟漢賊不兩立,汗青說得對,隔壁的女巫都是漢奸、賣國賊!她們崇洋媚外,沒有絲毫愛國情操。像她們那種女巫,消滅一個少一個,對國家、對個人都好,他實在不宜再想楚懷柔有多迷人。
對,莫忘了八國聯軍,莫忘了國恥!
打定主意不再流連楚懷柔的魏千古,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特意從公事包里拿出文件,打算藉公事抹掉心中的影子。
未料,他方拿出第一個資料夾,里頭的CD就跟著掉出來,把他的計劃徹底打亂。
卡門。
魏千古撿起掉落在地上的CD,愣愣地注視CD封面上的女人。封面上的女人風情萬種,生著一張漂亮的臉蛋、魅惑的神態,和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還有兩片迷死人不償命的紅唇……
倏地,魏千古當場忘了漢賊不兩立的想法,粗魯的撕開包著CD的透明膠膜,然後一邊打開CD,一邊走向音響,打開CD唱盤,將CD放進去,不料卻踫到──
西廂記,八成是汗青放的,他是家里最死忠的戲迷,真該改行去唱戲。
帶著不安的心情拿起二弟鐘愛的平劇CD,將它放在一旁,魏千古總有一種背叛的感覺,仿佛他正拿著大炮摧毀中華文化一樣。
只不過是一片CD,應該沒有那麼嚴重,別怕,盡避放就是。
身為中華文化最後的守門員,魏千古心中其實有很深的罪惡感,但一想到可以藉此了解楚懷柔,也就狠下心按下開關了。
「SurlaplaceChacunvient,Chacunva……」
罷開始的時候,只听見一堆男人扯著破鑼嗓子,唱著一些天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異國歌曲。魏千古立刻想起白居易在「琵琶行」里面提到的「嘔啞嘲哳難為听」,用這話形容,最貼切不過。
接著,又跑出一大堆人物,唱著高亢的歌曲。魏千古只覺得一陣頭暈眼花,壓根兒搞不懂這有什麼好听,殺雞都比他們死得痛快些。
「L'amourestunoiseaurebelle.Quenulnepeutapprivoiser.Etc'estbienenvainqu'onl'appelle.S'illuiconvientderefuser……」
好不容易,他稍微熟悉一點的旋律終于登場。他仔細一听;嗯!就是這音調,那天楚懷柔下樓來跟他拿紙片時,她就是播放這音樂。不曉得怎麼搞的,他每次一想到她,心就跟著揪緊,連帶著連听覺也變得麻木。
……
听習慣了以後,倒也沒那麼難听嘛!雖然不及平劇的波瀾壯闊,但至少抑揚頓挫分明,甚至還帶有幾分感情,難怪隔壁的女巫愛听這個……
「喀。」
突然間由前方傳來的聲響,打散了魏千古听歌劇的興致。他急忙按下「停止」的按鈕,匆匆忙忙的取出卡門,把原先的西廂記換上。
他原本想立刻離開音響,未料來人的動作比他更快,他手還沒來得及從音響的按鈕放開,對方就進門了。
「大哥,你在家啊?」
進門的人是丹心,不是汗青,幸好。
「是啊!」魏千古微笑,笑容有些尷尬,不過魏丹心看不出來。
「你正要播放CD嗎?」魏丹心看他的手僵在開關上,怪辛苦的,遂出聲問。
「是啊!」魏千古還是微笑,笑容依舊僵硬,魏丹心仍舊毫無知覺。
「那就按下開關啊,客氣什麼?」魏丹心砰一聲地把自己丟在沙發上,看著他老哥,魏千古只得按下開關,沒幾秒鐘後,喇叭就傳出一陣哀怨的聲音。
只聞那崔鶯鶯唱道──
亂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
閑將這木蘭詞教與歡郎。
那木蘭當戶織停梭惆悵,
也只為居亂世身是紅妝。
的確,對一個已經心煩意亂的人來說,流水只是增添煩惱而已。倒不如將這些思念化作一首首木蘭詞,寄予對方,抒解相思之情。也許對方真能夠了解他的心情也說不定……
已然陷入劇情的魏千古,就只能這麼佇立在音響前,對著不斷旋轉的CD發愣。
而看似悠閑的魏丹心,也在听見平劇唱腔的第一時間,陷入相同的迷惘。
亂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
閑將這木蘭詞教與歡郎……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相思這玩意兒,果然會害死人啊!
頭好痛。
凌晨一點,魏千古被惱人的偏頭痛吵擾得睡不著覺,干脆爬起來揉揉太陽穴,看會不會好一點。
最近他一直感到頭痛,他猜想這和他的合伙人有關。今天他又出狀況,在客戶那兒大吵大鬧,逼得他只好和他攤牌,問他是怎麼回事?哪知才不過前後幾分鐘,他又回復成原來的樣子。等他稍稍放心,他的合伙人一會兒又變得極端沮喪,抓住他的手臂痛哭,他則是很想勒住他的頸子求他不要再鬧了,再鬧下去大家都要沒飯吃,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跟一個哭泣的男人說話,只得作罷。
唉,這情況再持續下去,別說是他的合伙人,連他都要號啕大哭,他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