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歐吉桑拚命的點頭,而馬倫已經驚訝到不會說話。
老金毛獅王……不,是他的父親要續弦,而且對象還是一個歌女。
「這位阿姨多大年紀?」鎮定下來後馬倫問,認定唱紅包場的歌手都是徐娘半老,有一定年紀。
沒想到事實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
「大概二十多歲。」青春歐吉桑比出V字形手勢。「才二十幾歲歌就唱得那麼好,尤其是結尾那首‘玫瑰、玫瑰我愛你’,更是把姚莉的味道都唱出來。難怪她的藝名叫莉璇,根本是姚莉和周璇的綜合體嘛──」
「停,老頭。」馬倫舉高手阻止他父親的業余評論。「你剛剛說她幾歲來著?」
他怕他听錯,最好再問一遍。
「二十幾歲。」青春歐吉桑一頭霧水。
「你要跟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子結婚?」馬倫才放松的牙根又咬起來。
「嗯。」青春歐吉桑點頭。「有什麼不對嗎?」臉色干嘛那麼難看。
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對他的父親為什麼老是搞不清楚狀況呢?他一個七十歲的老頭,要去啃二十幾歲的女敕草,還問他這個做兒子的有什麼不對?天理何在!
「什麼都不對。」馬倫額冒青筋的告訴他父親實話。「你已經七十歲了,不該妄想去娶一個二十幾歲的小女孩。」吞不下去。
「胡說,什麼七十歲,我才六十九。」莫要把他說老。「再說莉璇也確實需要人照顧。年紀輕輕,就成了孤兒,真是可憐……」
「被你看上才可憐,她到底知不知道你缺一根筋?」缺乏正常人的神經。
「我的心髒是不好,也有些關節炎。可在自律神經方面,還算不錯……」
「誰管你的自律神經好不好了,老頭。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要續弦的問題。」馬倫火大地打斷他父親的自言自語,懷疑他跟他裝傻。
「你不贊成我續弦?」青春歐吉桑沒想到他兒子會反對。
「不,我贊成你續弦,但是不贊成你和那個叫莉璇的女孩結婚。」馬倫說明他的立場。
「為什麼你反對莉璇?」青春歐吉桑看得出來他對莉璇有意見,因而追問他兒子。
「因為我懷疑她是貪圖我們家的財產,才答應跟你交往。」馬倫毫不客氣的指出他的疑慮。
雖說馬家已經不如昔日,但還是很有看頭。光是貿易公司就開了兩家,另外還有一間工廠,和三家火鍋店。此外還投資了不少股票和房地產,雖說市值已大不如前,但幾億元還是有的。
總而言之,馬家雖不算巨富,卻購得上是中上家庭,尤其對于一個無家無業的孤女來說,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你又沒見過莉璇,怎麼就一口咬定,她是貪圖我們家的財產?」青春歐吉桑的意見顯然和馬倫不同,也比較客觀。
馬倫霎時無話可說,只得瞪著他父親。
「不是我要說你,倫兒。你的心胸太狹窄,對人永遠存著懷疑之心,這點要改。」青春歐吉桑對他兒子說教,要他兒子胸襟放寬一些。
「像老爸,」說到這,青春歐吉桑又抬起手撥撥他那頭刺眼的金發,看得馬倫更加不爽。
「像老爸,就覺得世界上沒有壞人。頂多只是因為一時糊涂,受到引誘,才會鑄下大錯。可是我們不能因此而不給人家機會,這樣社會只會越搞越糟,世界和平永遠不會有來到的一天,你說對不對?」
青春歐吉桑反問馬倫,馬倫除了瞪他之外還是瞪他,不曉得如何才能把現實的因子,灌入到他的身上。
這個世界上,當然有壞人了,廢話!他先前之所以會那麼慘,都是因為他太容易相信別人、原諒別人,才會淪落到公款被卷、貨物被搬,差點連辦公室的椅子都被會計部主任偷偷賣掉的地步。要不是他及時回國搶救他的公司,恐怕早連椅子都沒得坐,還在跟他談論什麼忠孝仁愛信義和平之類的廢話?
「我曉得了。明天晚上我就跟你去會會那位莉璇小姐,看她是否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可憐。」懶得再跟他父親討論世界和不和平的問題,馬倫索性用實質的回饋,堵住他父親之後的長篇大論。
「你真的要去看莉璇?」青春歐吉桑有些驚訝。「你若真的去的話,千萬記得擺出好臉色。不要一副前去踢館的模樣,我怕你會嚇壞她……」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趕快回去。」馬倫一面點頭,一面請他父親離開。「我會擺出好臉色,現在你趕快回家睡覺,我明天還要上班。」
「但是……」
「快點回去睡覺!」
啪!
用力地關上門,上鎖,馬倫轉頭盯著牆上的掛鐘看。
凌晨四點半,他已經被他父親干擾了整整半個鐘頭。
……真煩!
重重地嘆口氣,拖著沈重的腳步坐回沙發,馬倫的腦子產生片刻空白。
一個七十歲的老頭跑去染金發,還說要娶二十幾歲的小女孩,真不知他是造了什麼孽,才會有這樣的父親……
听廣播吧!
拿起桌上的遙控器,馬倫打開組合式音響,將音響定在廣播的位置。
他按動按鈕,微調廣播的頻率,不一會兒,便找到他最喜歡的頻道。
「晚安,各位听眾。」
低沈慵懶的女聲,瞬間透過喇叭,流泄在寬闊的客廳里面。
「現在是凌晨四點三十五分,不知道各位听眾對于今天的節目,還覺得滿意嗎?再過二十五分鐘,節目就要結束了。希望各位听眾多多來電或是傳真,給我們節目寶貴的意見。最後,為大家播放一連串爵士音樂。我是鍾情,謝謝大家的收听,我們明天空中再見。」
接著,主持人慵懶的聲音隱去,更換上爵士音樂。
馬倫有些懊惱地閉上眼楮,多少遺憾自己的動作太慢,竟只來得及听她向他道別。
事實上,鍾情是他最喜歡的電台DJ。過去他時常工作到午夜,每次覺得困或是無聊的時候,都會听她的節目。她的聲音低沈而慵懶,帶有一絲淡淡的挑逗,相當對他的味。
算了,去睡覺吧,明天還要去見他父親的小黃鶯呢!
一想起那個叫莉璇的女孩,馬倫箍緊的眉頭遲遲無法舒展,總覺得她必定是貪圖他家的財產。
※※※
凌晨一點五十分,紅包歌廳正上演最後一場秀。
身穿金色旗袍,肩披黑色流蘇披肩。台上毫無例外又是由歌廳最紅的歌手壓軸,唱的還是四○年代流行的歌曲。
「同是天涯淪落人,到處飄零,何必一見便鍾情,火熱水也深……」
台上的田心,用著那同樣細致的嗓音,唱出大時代男女的無奈。這首由莊宏譜曲,棟蓀作詞,逸敏演唱的抒情歌曲,道盡了那種在戰火下,造化弄人給愛情帶來傷害的創痛。
「同是天涯淪落人,到處飄零,雖有滿懷不了情,忍淚兩離分!」
唱到段落的結尾處,台下有不少老兵的眼淚也跟著落下。遙想當年,他們也像歌曲中的男女主人翁那樣地充滿無奈,不得不在戰火下犧牲他們的親情、愛情,因此特別能體會這首歌的辛酸。
台下觀眾紛紛掏出預先準備好的紅包,準備待會兒塞進田心的手里,這場面看在馬倫的眼里只有一個想法──真好賺。
抬起一雙嚴峻的眼,馬倫此刻的臉色,想必也和他的眼神差不多冷酷,嚇得台上的田心差一點不敢下台拿紅包。
真恐怖,坐在那個青春歐吉桑身旁的男人究竟是誰?看她的眼光像仇人似的。
田心額頭一面冒汗,一面硬著頭皮下台收紅包。她每收一個紅包,就點一下頭表示感謝,好不容易收到馬倫這邊,一首歌也快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