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不想。」是不敢。「我只是想先冷靜一下……」
「你干嘛需要冷靜?」她接著問。「你不是說你是多情種子,什麼狀況都能應付。」
「我沒有這麼說過。」他被她逼得有些急。「我只是說……只是……」
「只是說什麼?」藺嬋娟不容他逃避。
「我只是說……好吧!我緊張,我緊張到幾乎快跳樓,這總行了吧!」在她平靜的眼眸下,他老實招認。
「你為什麼緊張?」她不覺得他的誠實有什麼值得贊揚的地方,反而覺得奇怪。
「我也不知道。」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為過去我交往的對象都是煙花女子,不曉得怎麼跟一般人相處的緣故吧!」
「我不是一般人。」藺嬋娟作夢也想不到他竟是為此而不安。
「我曉得你不是一般人。」他莞爾。「如果你是一般人,我也不會娶你。」正是因為她特殊,所以更加珍惜。
「但是這個時候你應該把我當成普通人,否則我們會就這麼僵持一輩子。」永遠不會有機會了解彼此。
「我同意你說的話。」他猛搔頭。「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開始。」感覺上他這一生沒這麼笨拙過。
「就從洞房花燭夜開始。」
她大膽的宣言,差點沒嚇掉他的眼珠子。
「嬋、嬋娟!」
「你怎麼對待你那些老相好,就怎麼對待我。」省得噦噦唆唆。
這回,仲裕之是嚇掉舌頭,呆愣了半天,才急急忙忙的撿回。
「這怎麼可以?」愛說笑。「你是我的妻子,怎麼可以拿來和那些青樓女子相比——」
仲裕之到口的話,倏然消失在一道火辣的熱吻里。他眨眨眼,總覺得這不是真的,他的新婚妻子竟然主動吻他!
「嬋、嬋娟!」他像只九官鳥吱吱喳喳個不停,主人見他噦唆,又把他的頭拉下來重吻一次。
這一吻,吻得是鬼哭神號,風雲為之變色。要不是親身體驗,仲裕之根本不敢相信,外表看起來冰冰冷冷的藺嬋娟,吻起人來竟然這麼熱情。
「你、你什麼時候……」他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只會耍痴呆。
「你不是一直抱怨我像紙人一樣,今天終于讓你開了眼界。」她聳肩。
對,他是開了眼界,但方式太過于刺激,他的心髒有些負荷不了。
「你、你這招是跟誰學的?」他不是有意講話結結巴巴,實在是因為克制不住。
「跟你。」
她的回答又是讓他一陣目瞳口呆,幾近木頭人的狀態。
「跟、跟我?」天可明鑒,他可從來沒踫過她。
「嗯。」她點頭。「你記不記得以前,咱們經常在青樓的門口相遇?」
他當然記得,他們老在不該踫見的地方踫上。有一次他在戲棚子’的陰暗處和一名青樓女子打得火熱,正巧她從那個地方經過,兩個人還著實互相嘲諷了一番。
「你該不會是……」他的臉已經開始發黑。
「沒錯,我就是在那個時候學起來的。」她點頭。「每一次你都肆無忌憚的玩,一會兒在樓梯,一會兒在門口,一副玩得很開心的樣子。從那個時候開始,每回我上青樓,要是恰巧經過你的房前,我都會多看幾眼,看你又有什麼新鮮把戲。」好學起來。
事隔多日,藺嬋娟終于讓仲裕之明白她有多注意他,他卻快要不支倒地。
造孽啊!
他痛心疾首。
以前他當著她的面游戲,心里想的只是刺激她,沒想到竟刺激過頭,把她的興致集中到另一件事上去。
難怪她的吻這麼火辣,他都這麼吻人。每個和他接吻的女子,哪一個不是飄飄欲仙,緊緊攀住他嗲聲說還要,緊接著就是……
「你……」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緊張地猛吞口水。「你該不會連接吻以後的把戲都學起來了吧……」
仲裕之在心中大喊阿彌陀佛,祈禱她別連接吻之後的撫肩、揉胸、月兌衣、除裙等等諸多動作,都一並留神。
藺嬋娟只是看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走過去,雙手搭上他的肩,按照程序,一樣一樣忠實重現。
老天,她真的都學起來了。
被按例在地的仲裕之一邊申吟,一邊落淚。
他真是造孽……
★★★
嚴酷的冬夜,竟升起了一輪皎潔明月。
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像個銀盤籠罩在金陵的上空,倒映在秦淮河如銅鏡般的河面上,既神秘,也美麗,又相互輝映。
月是如此的迷人,待有心人昂頭探訪。可惜有這等心思的人不多,多數人仍選擇關上門、吹熄燭火睡覺,一如安靜的仲氏大宅。
偌大的仲府,靜得沒有一點聲音。只有相擁的人們,互相依偎在彼此的懷里,乘著睡意入夢。
忽地,房間的不遠處傳來一陣奇特的聲響。那聲音窸窸窣窣的,似有人潛入,打擾了藺嬋娟的睡眠。
好吵!
她不悅地皺起眉頭,翻身想要換另一個方向逃避聲響,不期然撞到她丈夫的肩膀,接著被擁進懷中。
「怎麼了?」仲裕之睡意甚濃,眼楮開了條縫地問。「睡得好好的,干什麼半夜醒來?」
「我懷疑有壞人潛入。」她說出她的擔憂。
「壞人?」這下他睡意全沒,連忙坐直身環看房間的四周,卻沒有發現任何異狀。
「沒有啊,哪來的壞人?這房間只有你跟我而已。」恐怕是神經過敏。
「不,我真的有听見聲音。」她指著房間的某一個角落,十分堅持。「就在那兒,窸窸窣窣的,我絕對沒有听錯。」
起先她還以為是在作夢,可她越听,越覺得不對勁。
仲裕之隨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頓時笑出了聲音,那兒的確有聲音,不過不是她說的壞人。
「那是蟹。」他解釋。
「我們在吃的螃蟹?」她懷疑地看著他。
「難不成還有別的?」他挑眉。
「可是現在不是產蟹的季節。」秋天才是。
「所以你才應該覺得感動。」仲裕之可得意了。「因為這些蟹是我托人從南方的一座小島帶回來的,听說那兒很溫暖,一年四季都有蟹賣。」
「你特地請人帶螃蟹給我吃?」藺嬋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這得花不少錢。
「現撈的。」他點頭。「我請人先撈了以後,用水養在船上,再走水路運回。所以你才會听見窸窣的聲音,因為它們全是活的,這會兒正在桶子里吐泡——啵啵!」
除了解釋之外,仲裕之還外帶表演,生動的表情惹得她都忍不住想下去看那些蟹。
「我看看。」她直接越過他翻身下床。「我去看看那些蟹,是否真如你說的那樣,在吐泡。」
結果那些蟹真的都在吐泡,活生生的一只也沒死掉。
「都說了它們是活的你還不信!」仲裕之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為她披上一件外衣,笑著搖頭。
她倚著他的胸,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感動,特別是這一大桶蟹。江南人都愛吃蟹,她也不例外。只是蟹期短,一般來說多集中秋天,所謂菊紅蟹黃,指的正是秋季吃蟹的情景。
只不過現在是冬天,他居然能弄到這麼一桶活生生的蟹,著實難能可貴。
「謝謝你。」她細若蚊蚋的聲音幾乎被他寬闊的胸膛淹滅。
「不客氣。」雖然她說得很小聲,但他還是听見了。
她默默靠著他的胸,和他一起凝視窗外。意外地發現月很圓,而且很亮。
「原來今兒個是十五夜,難怪月特別圓。」透過窗欞,遭逢月影,藺嬋娟方才想起今日的時序。
「是啊!」仲裕之亦有所感。「這麼大的月亮,倒讓我想起一首我很喜歡的詞,也是和月亮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