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那頭有人喊她的名字。
「嗯,現正穿在我身上。我——」
「薇安,酒!」
「馬上來了!」她回頭大叫。
「你說什麼?」她盡可能專心和他談話。「你說你現在正穿在身上——」
「薇安!!」
這次是大家一起喊。
電話那頭莞爾,力勸她放棄談話。「算了,于優,你去忙你的,我們下次再談。」
「好,掰掰。」
匆匆忙忙掛上電話,杜于優火速趕去搜出預藏的不管紅酒白酒或是香檳,一大堆亂七八糟的酒喂飽那群恐怖份子,倒是台灣這頭的華逸杰還對著已斷線的手機發呆,半響還回不了神。
亞蘭?
听起來就像是法國男人的名字,而後發出的聲音也證實。
「凱撒,干嘛一個人待在這兒呀,為什麼不到前面去?」一只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笑著問華逸杰。
「前面太吵了,無法講電話。」華逸杰將行動電話收進外套的口袋內,心里還惦念著同樣問題。
「又打給你前妻?」那人摟住他的肩膀,兩人一路搭肩往更里面的酒吧前進。
華逸杰聳聳肩,沒有回答,那人低笑。
「你跟你前妻也真好玩耶,離婚了以後感情反而更熱絡。」進入人潮洶涌的酒吧大廳後,兩人隨便在吧台找了兩個座位坐下,開始聊起來。
「我們沒離婚之前,原本就是很好的朋友,沒什麼好稀奇的。」華逸杰舉手跟酒保要了兩杯馬丁尼,不過他懷疑他有空調給他們,這里的人簡直多到一塌糊涂。
「很不習慣吧,現在。」看穿他的心事,那人調侃他。「以前這種地方對你來說有如家常便飯,現在卻難得看到你幾回。」要不是因為聖誕節的關系,恐怕還見不到他。
「我正在學習如何重新做人。」華逸杰一副洗心革面的誠懇模樣。
「哈雷露亞!」那人果然虔誠懺悔。「幸好我沒有你那樣的前妻,要不然我也得和這個地方說再見。」唉,可憐。
「那樣的話Joe一定會哭死,你可是他的常客。」華逸杰利嘴回道。
曾經,他們都是這個地方的常客,號稱「永遠打不死的蟑螂」——任何一個女人都妄想用婚姻打死他們。
可惜,蟑螂頭子這回不知道被哪罐特效藥噴到,不但主動翻肚投降,還痴痴巴望那罐特效藥回國噴他,看得他們其他這些蟑螂直冒冷汗,大喊阿彌陀佛。
「不過說實在的,你說你和她從很早開始就是好朋友,為何我們都沒有見過她?」藏得好好的。
「因為她和你們是不同國的,不適合放在一起。」華逸杰接過酒保遞過來的酒,拿一杯給隔壁。
「怕被我們帶壞?」那人接過馬丁尼,啜了一口。
「嗯哼。」他也跟著淺嘗了一下。
「原來你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喜歡她,真是失敬失敬。」那人沒想到他們的頭子居然這麼純情,不禁肅然起敬。
「你說什麼?」華逸杰的酒杯霎時停在空中,不可思議的看著那人。「我那時候沒喜歡她,只把她當成哥兒們。」
「少來!」那人用手肘掃了華逸杰一下。「我們也是你的哥兒們,你怎麼從來沒有保護過我們,還跟我們一起使壞?」
「那是因為性別不同,你們是男的,她卻是女的——」
「海倫也是女的,你怎麼從來沒有想到要保護她,還跟她上床?」那人迅速提出反證,提得他一愣一愣。
「那是因為……因為……」他居然想不出原因。
「因為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很獨特,所以你才會下意識把她隔離,兜在只有你和她的小圈圈內。」不願與人分享,了解。
那人隨口一說,即把華逸杰長久以來阻塞的任督二脈瞬間打通,助他及時頓悟。
原來,他之所以從不把于優介紹給他這些狐群狗黨,不是因為他們的生活習慣不合,或是品味不對頭,這些都是他用來搪塞自己的借口,他會這麼小器,只因為自己想獨佔她。
他想和她單獨坐下,面對面、靜靜地听她說未來的夢想。想和她討論他將來的野心。在她面前,他不需要刻意吹噓自己,就能得到該有的尊重和了解。在他失意的時候,她會安靜的攪動咖啡,听他發泄對人生的不滿,再拿起湯匙敲他的頭,罵他已經夠幸運了,不要再自艾自憐。
這就是他的于優,他的安琪兒。他竟幸運的擁有她這個天使這麼多年,卻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早已將她囚禁在自己的天堂,直到她自我放逐。
「哈哈哈……」他趴在吧台上悶笑,覺得自己真像白痴。
那人被他嚇了一跳,高聲抗議。
「喂,你不要突然間發出怪聲好不好?別人還以為我欺侮你。」笑得跟瘋子沒兩樣。
「沒事。」他霍然抬頭。「我只是在笑自己有多白痴。」
「或是怎麼到現在才覺悟。」那人怕怕他的肩,表示了解。「不過,我記得你和你前妻之間的關系倒是有如倒吃甘蔗,越來越好了,不是嗎?」
說到這,每個人都知道他這一年多以來勤于收集卡片,說要寄給他前妻,痴情得可以。
「是越來越好了。」華逸杰承認。「說來可笑,我和她從國中開始就是死黨,卻在她出國後,才開始真正互相了解。」滿滿一抽屜的卡片,都是他們溝通的證據。
「這有什麼稀奇!」那人揮手。「我和隔壁鄰居從小玩到大,到現在才知道她的右眼上方有一顆小小的痣。」小到幾乎看不見。
「所以?」
「所以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沒用心,就不可能有所發現。尤其對方和你越熟,你就越視為理所當然。等到有一天你突然發覺她不一樣了,她卻跑了,這就是現實。」唉。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霍爾?」華逸杰有趣的看著他的好友。
「算是吧!」霍爾聳肩。「反正你比我好,至少你的她還在,而且還送你一個非常棒的聖誕禮物……這是她設計的沒錯吧?該死,我就沒有你的好運道。」只落得爛人的臭名。
「沒錯,這的確是于優設計的。」他伸開雙臂,展示身上的服裝。「我打算等服裝公司成立後,立刻將它量產,一定很暢銷。」
「這倒是。」霍爾看看他身上的衣服。「法國的打版就是不一樣,打出來的版型特別漂亮。」
「是啊。」華逸杰附和。「于優告訴我,這是她特別請她的法國朋友幫忙打出來的版子,那人是個打版高手,時常幫她。」
「幫是好,只要不要幫出興趣就行。」霍爾開玩笑的說。「我听說法國男人對東方女子特別感興趣,小心你的于優被人拐走。」
霍爾只是開玩笑,華逸杰的心中卻浮現出亞蘭這個名字,升起些許不安。
「你的服裝公司什麼時候成立?」霍爾本身是有名的廣告天才,專搞行銷。
「下個月。」他答。「到時候我會舉行成立酒會,屆時再請你幫忙。」
「沒問題。」霍爾爽快答應。「你的前妻一定會很高興,你終于要進軍服裝界。」
「這是我們的約定,我非做不可。」華逸杰微笑。
「就看你的了,大情聖。」霍爾消遣他。「在她回來之前,你可有許多工作待做,不能偷懶。」
是啊,在等待她的期間,他必須做很多事情,才能完成當初的約定。
于是,他賣命似的找場地、設專櫃,舉行一場又一場的服裝發表會,過了整整一年,終于將L’amour這支服裝品牌做起來,成功打入市場。
對于他空前的成功,服裝界除了給予高度評價之外,更紛紛轉而詢問幫他做行銷的廣告公司,讓霍爾大大地賺了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