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惡。」氣憤地脹紅了小臉,杜于優抓起身後的抱枕往他的臉砸去,扎扎實實的給他一記。
這個歹毒的女人,居然真的用抱枕塞他的嘴,他非好好教訓她不可!
于是他也拿起身後的抱枕回敬她,杜于優不敵,索性一手拿起一個抱枕,左右開弓,和他戰得不亦樂乎,直到他們都倒下為止。
「哈哈哈……」
他們雙雙傾倒在沙發上,笑到流出眼淚,仿佛又回到無人島那一天。
「我們真無聊。」竟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吵架。
「是啊,好無聊。」杜于優頗有同感。
「還是朋友?」華逸杰伸出手。
「還是朋友。」她微笑,將小手放入他的巨掌之中。
華逸杰一根一根的彎起長指,將她的手包入溫熱的掌心之中。如果能的話,他希望能夠就此握住永不放開。
可惜,他終究還是得松手。她不屬于他,或者說,他已經錯過她。
他無奈的微笑,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遲鈍。只是,再笨的人都應該有第二次機會,還是他已經連爭取的資格都喪失?
試試看吧!
「我突然想起,我們好像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握住對方的手。」明知他應該放手,他卻怎麼也放不開地牢牢扣住杜于優的柔荑,低聲呢喃。
「因為過去我們都忙著打屁胡鬧,或是辯論,要不就是互推肩膀。」她亦輕柔的耳語,默許他掌握。
「是啊,我們的確常常如此。」他迷惘的看著她。「好奇怪,認識這麼久,我居然第一次發現你的手這麼小。」
「正常的事。」杜于優微笑。「我也是直到結婚之後,才發現原來你也會迷迷糊糊穿錯鞋子。」她還以為他永遠都是這麼瀟灑哩。
「就像我很驚訝你居然會做家事,過去你一直給我討厭那些瑣事的印象。」結果竟是錯得一塌糊涂。
「所以結論是,我們都沒有好好了解過對方!」他們幾乎在同一時間說出同樣的話,還是很有默契。
他們相視而笑,明知該松手了,卻依然放不開,依然瞪著彼此的手發呆。
「于優……」他的語氣有些遲疑。「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或許可以不必離婚,重新再出發……」
「在這種情況下嗎?」她搖頭。「不,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如果我們真的這麼做,也只是多此一舉罷了,到最後我們還得再離婚一次。」到時候情況更難看。
「是嗎?」他苦笑。「說到底,你還是不信任我,不相信我真能浪子回頭。」
「也許吧,逸杰,也許你說得對,我是不信任你。」她不否認。「更深入的說,我是不相信我自己,我沒有把握能和一個我不熟悉的人,共度一輩子。」
她不否認她害怕,只是對象不單是他,還包括她自己。
聞言,他驚訝的松開手,看著她。「我們認識了十幾年,早已超越熟悉的程度。」
「沒錯,我們是認識了十幾年,但你連我會煮飯都不知道,而且我敢打賭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農歷生日是幾月幾號。」
他的確是不知道,這算是腦筋急轉彎嗎?
他懊惱到搔頭。
「你也不知道我的農歷生日。」要計較大家都來計較,她也沒好上多少。
「這就是我要說的重點。」她無奈的微笑。「你不覺得我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對方嗎?我們雖然認識了很久,但總止于表面,只止于我們想給對方看的那一面。」
事實如此。
在于他,他嘴里雖說把她當哥兒們,其實還是有男性的虛榮,在她面前,總是不自覺的武裝自己,顯現出最瀟灑理想的那一面。她卻恰巧相反,在他面前,她永遠一副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的模樣,骨子里卻很善解人意,一點都不像她外表那樣。
沒經歷過這場婚姻,他們都不知道,原來他們給對看的都是表面,都蒙上了一層灰。
只是,灰散了,他們的緣分也跟著散了,除非彼此還有所留戀。
「就算我們只看到對方給的,難道你就不會有一種沖動,想挖掘對方更多更多?」無法任她從他身邊走過,華逸杰還想再挽回什麼。
「我——也許。」她不敢肯定,也不敢否定。「也許我就跟你一樣,想知道從小到大的哥兒們,除了打屁胡鬧之外,能否發展成另一種情感,只是這需要時間確認。」
「要多久?」拾得一線希望,華逸杰反問。「要多久你才能確認?」
「我不知道。」他心急的模樣把她逗笑,現在是誰在求誰?「或許等我到了法國以後,會有更充裕的時間思考這個問題。」
「換句話說,你在懲罰我。」他煩惱地猛抓頭發,這個小魔女。「你不在台灣的時間,我要怎麼打發時間?」
「听音樂、看書,隨你愛做什麼。」她努力憋住笑。「當然你也可以偶爾寄張明信片給我,你知道我最愛收集明信片,尤其是印有動物圖案的明信片。」
「好,就寄明信片。」他跟她卯上了。「你在法國待幾年,我就寄幾年,寄到你發瘋為止。」然後趕緊回家。
「隨你嘍。」她聳肩。「反正法國什麼沒有,明信片最多,我倒要看看是誰先發瘋。」鐵定不會是她。
「我會想念你的。」看著她挑釁的表情,華逸杰微笑道。
「我也是。」她嫣然回道,開始懷念和他打鬧的日子。
是陌生是熟悉,是遺憾是錯過,對于他們兩人而言,此刻已不再重要。因為,真正的故事,從下一刻開始;始于遙遠的異國,始于他們的心底。
這次,他們要認真了解對方,撢掉外表那一層灰。
第七章
寂靜的宅院中,沒有半點光線,直到一道刺目的車燈照射在白色的外牆上,岑寂的屋舍才開始活躍。
轎車的主人關上引擎,甩上車門,朝著屋子大門方向走去。
今天台北特別冷,冷得像要結霜一樣,逼得轎車的主人只得趕緊翻出鑰匙開門,躲進屋內尋求溫暖。
當他用凍僵的手打開門,門縫中倏然掉出一堆信件。他彎腰撿起那堆信件一張張的翻閱,發現除了帳單之外,全是一些諸如百貨公司開始大拍賣之類的垃圾信函。
他一面關上門,一面解開大衣,順手將那些垃圾信件丟進垃圾筒。等他好不容易坐上沙發,手中的信件也丟得差不多了,原本他以為今天又沒指望,不期然讓他在那堆信的最後,挖到一張明信片。
華逸杰先生收。
裝飾著亮麗色彩的明信片上,赫然驚見他的大名。他強壓抑住興奮的心情,翻開明信片的背面,上頭果然寫著他熟悉的字跡。
逸杰,最近好嗎?台北冷不冷?巴黎冷得半死,我都快凍成姜餅人,差一點就想配著熱茶把自己吞下,看會不會溫暖一點。
看到這里,華逸杰笑了。順勢月兌下腳上的鞋子,把腳擱在茶幾上,好讓自己更舒服地閱讀來信。
版訴你一件令人沮喪的事,我來法國已經快一年半了,可是愚笨的我法文還是學不好,時常被同學罵笨蛋。
華逸杰笑得更開心,仿佛看見她噘著嘴抱怨的模樣,不禁為她打抱不平。
不過,我的法文雖然糟,但其他方面倒還算可以,尤其是我的設計圖,經常被同學拿出來討論。
得意洋洋的語氣中藏不住自豪,害他也跟著驕傲起來。
聖誕節快到了,走在街上,到處都可以看見耶誕樹,還有購物的人潮。你知道,我一向好奇,也跟著擠進百貨公司,看見好多漂亮的東西,超吸引人的……對了,你要什麼聖誕節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