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點頭。「自從我們離開金陵,搬回故鄉之後,我姐的身體一天壞過一天,到最後終于變得恍恍惚惚,連每天必定在我頭上插花的事兒也給忘了。」回憶起那段辛苦的日子,他的嘴角不禁泛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看得人好難過。
「當時你娘的病一定很嚴重。」否則不會忘記這麼重要的事情。
「沒多久,我娘就過世,家業由我一個人撐。」淡淡的移轉話題,賈懷念不想一直圍著這話題打繞,沒想到卻開啟另一個話題。
「你有家業?」她的眼楮睜得圓滾滾。「可是……我記得你爸沒留下什麼給你。」實際上他們挺窮的,好幾次跑來跟她爹借錢。
「我爹的確沒留下任何東西給我。」除了回憶。「但我娘這頭可是地方上的望族,家里十分有錢。」
「耶?」她呆愣。「你是說,你娘本來是千金小姐?」難怪氣質和一般人不同。
「沒錯。」他重重嘆氣。「我娘本生長在富貴之家,自幼家教甚嚴,沒想到在一次游園中與我爹相遇,兩人一見鐘情,趁著大半在私奔。」
哇,好浪漫哦,他娘真有勇氣。
「然後呢、然後呢?」快招。
「然後……」她作夢的樣子把他逗笑。「然後他們就逃到金陵落腳,而礙于顏面,外公也不想把他們找回去,之後他們就生下了我,和你成為鄰居。」
當然他是長話短說,每個人都知道私奔的日子不好過,非但會成為人們的笑柄,還會有道德瑕疵上的問題。不過幸好他爹娘掩飾得夠好,他不說,她還不知道他們是私奔的哩。
「難怪你娘會那麼思念你爹,原來是一見鐘情啊!」她先是感嘆他爹娘之間的偉大愛情,後突然想到,她和賈懷念算不算是一見鐘情?
突兀地掉頭瞪他,甄相思滿腦子都是疑問。如果他們算是一見鐘情,那讓她「鐘情」的是哪一個賈懷念?長得一身肌肉、迷死人的他?還是頭帶菊花、要她幫他復仇的他?
唉,煩死人了,為什麼連這麼簡單的一件事,她都要琢磨個半天,還是繼續听故事好了。
「你外公既然都已經下定決心不管你們母子了,為什麼還會把你們接回去?」她提出另一個疑問,沒齒難忘她是怎麼追著牛車跑、喊他不要走的傻事。
「因為他的兒子部死光了,沒有留下繼承人,不得已只好把我接回去。」賈懷念提到他外公時語氣特別冷,似乎對這老人頗有意見。
「因為瘟疫嗎?」除了這可能性之外,她想不到什麼原因可以一次奪去那麼多條人命。
「不,是因為翻船。」他冷笑。「在一次慶典的游湖活動中,外公全家所搭的畫舫不幸翻覆,船上的人沒有一個人生還,其中包括眾多叔伯及其家眷。我外公因為有事不克參與,因而逃過一劫。」只是後來終究抵擋不了死神的召喚,病重撒手人寰。
「真可怕。」她誤會他的臉色不好是因為往事的緣故,趕緊改口。「呃,我是說幸好你外公還活著。」
他聳聳肩,不予置評,仿佛他外公的死活,與他不相干似的冷漠。
「你很討厭你外公,對不對?」看穿他的心思,她大膽的問。
「或許吧!」他承認。「我不曉得該怎麼對一個只懂得利益的人表現出尊敬,到最後他甚至把我娘囚禁起來,任我娘一個人抑郁而死。」
而他的日子也沒好過到哪里去,九歲大的他既得忍受與親娘分離之苦,還得在眾多夫子的指導下,學習這、學習那的。
稍一不順,外公就板起臉拿出藤條打到他學會為止,至今他的背上仍留有極淡的疤痕。
「我很遺憾。」甄相思十分難過的表示同情,為他娘、也為他。
「不必覺得遺憾,因為過不了一個月,他也跟著過世了。」
也許老天也看不起他外公的作為,才會順道把他拖回地府。
甄相思不知該說些什麼,她萬萬沒想到,僅僅一次揮手再見,他們從此不但分隔兩地,生活也起了大變化,早知道當初死活都該把他留下來,也不至于有今天。
「你外公過世了以後,你一定把他留下來的產業都給賣了。」她嘆道,畢竟他那麼討厭他外公,這麼做也是人之常情a「不,正好相反。他死後我反而更加努力學習如何管理家業。」賈懷念好笑地看著一臉悵然的甄相思,開頭他就說過自己繼承了家業,她又給忘了。
「可是當時你才十幾歲……」她驚訝到結巴。
「十二歲。」他笑著接話,以免她尷尬。「我打賭那時候你還在玩,從沒想到你可憐的鄰居已經一肩挑起所有家業,硬著頭皮學習怎麼和人做買賣。」
他話說得雖輕松,可言談之間不經意流露出辛苦。一個十二一歲大的少年如何在商場上立足呢?甄相思納悶。那時她最大的煩惱也不過是發現自己的葵水在某一天早上光顧,並叫得跟發生凶殺案般夸張,畢竟那天以前她從沒見過那麼多血嘛,而且還是從自己的體內流出。
不過說到血,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沒落紅,一般女子在初夜時不都會痛得生不如死,留下一大片血漬?難不成,她的生理構造異于常人,要不就是她生性放縱,連病帶血都一並省了,這真可怕……
「怎麼啦,相思?你怎麼好像一副見到鬼的模樣?」眼楮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我……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沒有落紅。」她一臉呆愣的指著自個兒的臉,看起來十分緊張。
「我知道你沒有落紅。」相較之下,他雙手枕于腦後的態度反倒顯得太過悠閑,引來她的注目。
「你、你發現到了?」不會吧,這麼敏感。她也是到現在才想起。
「我有眼楮。」他用她小時候說過的話回敬她。「沒落紅就沒落紅嘛,干嘛這麼大驚小敝。」真是。
「可是、可是……」她哇哇叫。「可是一般女人第一次不都會落紅嗎,為何唯獨我不會?」雖不至于一定要和人搶貞節牌坊,但她也不想成為怪物啊!
「因為一般女人不練武,你練,這就是你為何沒落紅的原因。」他耐著性子解釋她未落紅的原因,成功堵住她的叫囂。
她因為練武,所以不會落紅,是這樣嗎?這是什麼理論?
「只要是練過武的女子,都不會落紅?」她心存懷疑的質問賈懷念,有點不相信。
「不一定。」他進一步解釋。「有的人會,有的人不會,視練武的激烈程度決定。」
「你的意思是……我的程度比較激烈?」這個解釋听起來還滿合理的。
「當然。」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還記不記得十五歲那年,有一回你從馬背上摔下來,胯下留了一大灘血的事?」
她點頭。
「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你初夜未落紅的原因。」血都在那時流光了,現在當然不會有血。
經他這麼一提,她倒是想起的確有這一回事。想當初她還嚇得不敢動,以為她會流血過多致死,沒想到最後它自己停了,她才拖著摔疼的身子回家……不過,這是她個人的秘密,連她爹都不曉得,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十五歲那年曾落馬?」兩手不客氣的勒住他的領子,甄相思美麗的明眸幾乎要生吞他。
「那是……」慘了,說溜了嘴。
「你給我老實說!」再用祖傳的秘技鎖住他的喉頭,這回他不招都不行。
「是是,我招、我招!」面對如此激烈的逼供,他只得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