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最後一仗,桑綺羅決定打道回府,而且一點也不意外在站起來的時候,被一群男人大軍壓境。
喲,她的頭頂上什麼時候飛來一團烏雲,而且各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她拉拉裙擺,撫平縐褶,然後愉快地對著頭上的烏雲說道︰「對不起,請讓讓。」第一道被移除的烏雲就是章旭曦。
「我要回家了。」她笑得很甜,看得出心情很好,輕盈的步伐可比仙子。
「輸了。」
看著她和萍兒離去的身影,其他烏雲一臉慘兮兮地叫道。
「怎麼說都輸,這個娘兒們的嘴真是厲害,歪理一堆……」
身後傳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聲,內容不外乎是桑綺羅有多行之類的話,氣壞了章旭曦。
她能有多行?
他不自覺地拔腿狂追。
說穿了,她不過是一個女流之輩,能有多厲害?
他終于追上桑綺羅。
他章旭曦才是「金陵第一論師」,他才是!
「桑綺羅!」
他終于趕在她離去前叫住她。
「我警告你,呼呼……別……別得意。」他追得喘吁吁。「你不過是舌尖嘴利,別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沒想到他的努力只換來輕藐的一瞥。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了不起,是章公子您自個兒誤解了。」她才沒那麼無聊。「但我同時也想奉勸你,別老玩這些幼稚的游戲,多花一點心思在工作上才是上策。」
所謂的「幼稚的游戲」,指的顯然就是他跟蹤她,和妄想在茶館公開侮辱她這兩件事。
章旭曦當場氣得臉紅,人最怕被扯下臉皮,偏偏她用的力道又毫不留情,一點面子也不給。
「多謝賜教,在下定會在工作上盡力而為,不教綺羅姑娘失望。」
章旭曦鐵青著臉答道,桑綺羅則是傲慢地點頭離去,激得章旭曦更是氣憤不已。
看著好了,桑綺羅,看我如何打敗你,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他握緊拳頭發誓。
桑綺羅和章旭曦兩人之間的戰爭,在茶館事件後的第四天如火如荼地展開。
話說那日自茶館鍛羽而歸之後,章旭曦便每日待在家里,參酌先人留下來的遺稿,苦讀各類訴訟案件,立志非把桑綺羅那抹得意的微笑,自臉上撕下來不可。
而另一方面,桑綺羅卻是在家中悠悠哉哉地撫她的琴,讀她最愛的歷史故事,完全不把章旭曦那日撂下的狠話當一回事兒。
原本兩人倒也相安無事,哪知這天外頭天氣晴朗,太陽大到隨時會將人曬下一層皮,日頭烈得可怕。
抱著案犢猛記的章旭曦,胸口正巧和外頭的烈日一般,燃著一股熊熊的烈火,恨不得馬上發生什麼事讓他有一雪前恥的機會。
臭娘們,你給我記住,看我怎麼扳倒你!
章旭曦在心中默默咒罵桑綺羅,隨口跟老天要案件。殺人案也好、偷竊案也好,甚至是哪個倒霉的隔壁鄰居,吐了口痰在某位大爺的鞋子上挨告也行。
總而言之一句話,只要有案件找上門他統統接,就算是雞毛蒜皮點兒大的事,他也不挑。
他原本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才剛這麼請求,章福便匆匆忙忙地跑進來請示。
「少爺,有人上門說是有事想請教。」
不會吧,這麼靈?他只不過隨便抱怨兩句,老天就賞瞼了。
「快請對方進來。」上天果然是眷顧他的,教他想不得意都不行。
「是。」章福喜孜孜地回答,眼楮就如他主子一樣亮,一副憋了很久的鳥氣終于得到紓解的模樣。
唉,主人不長進,做下人的面子也掛不住,難怪章福要眉開眼笑。
章旭曦打開折扇輕搖,嘴角淨是笑意。自從桑綺羅假借其兄之名將他連續打敗之後,生意就清淡了不少,這回該是他揚眉吐氣的時候。
他極有自信地微笑.只見來人一進門就嚷著。
「章兄,這回你得要幫幫我,我要挨告了!」
把這話喊得又響又亮的人,正是住在章旭曦對面的鄰居——李大年。
「大年見,你先不要急,有話慢說。」章旭曦不得不佩服自己的烏鴉嘴,居然詛咒得這麼神準,倒霉了鄰居。
「沒辦法慢說呀,章兄。」李大年滿頭大汗。「我剛剛不小心推了我舅舅一把,現在他說要上衙門告我,還說要去向那個叫桑桑……桑什麼什麼的請教。我一听不得了,所以趕緊找上門來,還望章兄想法子救我,我不想進牢房。」
李大年叫得跟天塌下來一樣,而事實上也差不多。在大明律法里,以下犯上,晚輩打傷長輩,是大逆不道的重罪。如果這個長輩肯私下和解還好,偏偏對方一口咬定告上官府,若沒個正當的理由開月兌,鐵定受罰。
「大年兄何以跟令舅爭吵?」章旭曦決定先問清事情的緣由,也好尋找解決之道。
「這……我……」李大年吞吞吐吐。「我……我不過是想跟他借一筆錢周轉,哪知他不肯借,還把我臭罵了一頓。」
李大年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極得父母寵愛。從小吃好的穿好的,要什麼有什麼,老早就養成了奢侈浪費的習慣。
「所以你就出手推他?」章旭曦猜。李大年不只奢華成性,脾氣也相當不好,這事兒街坊鄰居全都知道。
「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控制不住自己嘛!」李大年聳肩,一點也不認為自個兒有錯。
章旭曦見狀猶豫了一下,像他這般沒心少肺的人,自個兒究竟該不該幫他?
「你該不是怕了那個姓桑的吧,章兄?」
就在章旭曦猶豫的時候,李大年忽然如此問道。
「听說你接連敗在他的手下,現在外面議論紛紛,都說你不行了。我看,你這個‘金陵第一訟師’的地位要不保嘍!」
李大年不只是問,還兼消遣,立即激起章旭曦胸口那把怒火。
「誰說我不行了?簡直胡扯!」他死也不會讓出「金陵第一訟師」這個位置。「小小的一個桑綺羅——不,是桑致中,我還不放在眼里,我會很快將他打敗!」
可惡,他真想親手捏死桑綺羅。誰要他捉不到證據,證明她才是桑致中成名背後的那只黑手,光靠揣測,根本無法將她治罪。
「既然如此,你就更應該幫我,證明你一點都不把桑致中放在眼里。」李大年趁勢推波助瀾,說服章旭曦幫他。
「等事成之後,我會派人送來一箱銀子,就當是謝謝章兄幫忙,幫我逃過這一劫。」除去激將法之外,李大年更以金錢引誘章旭曦,章旭曦果然立刻上鉤。
「好,就答應幫你。」單為了爭一口氣,他就該接下這個案子,更何況還有白花花的銀子進帳,不賺白不賺。
「附耳過來。」章旭曦要李大年把耳朵靠過去,李大年照做,沒想到卻——
「哎喲!」
李大年一聲慘叫,章旭曦這個兔崽子居然咬他耳朵!
「松……松口!」李大年的耳朵幾乎被章旭曦咬下來。「給我松口、松口呀!」
可憐的李大年忍不住痛,硬是推了章旭曦一把,差點把他給甩到地上去,卻也甩出他的用意來。
「我、我懂了!」李大年恍然大悟。
「章兄你的意思是……萬一我到了公堂,青天大老爺若問起為何推我舅舅,我就說因為他咬我耳朵,對不對?」他撫撫滿是齒痕的耳廓,痛得幾乎要哭出來。
「正是這個用意。」章旭曦點頭。幫人之余順道修理人,倒也不失樂趣。「倘若升了堂,府尹問起滋事的緣由,你就說因為你舅舅咬得你痛到受不了,才不小心推了他一把,如此一來,便可平安無事。」雖說制造假證據有些缺德,但為了扳倒桑綺羅那臭娘們也沒辦法,只好硬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