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各聖老會的旗幟,還在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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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一年中的最後一天,也是人們最忙碌的日子。盡避從臘月開始,尤其是小年夜之後,各家各戶就忙著準備過年。可到了今天,仍是有許多事情待做。
首先,必須布置堂屋及院子內外。
重重的內院連接著回廊,再轉進外堂又接回廊,最後再轉進正門的大廳,偌大的門面及屋檐皆須要結上代表喜氣的紅彩,再懸掛上大紅燈籠,然後在天黑的時候把全部的燈點亮,正所謂「張燈結彩喜洋洋」,就是這個意思。
另外,剪紙貼花窗這一項也很重要。
但見女僕們拿著剪刀,跪坐在暖爐前,聚精會神的轉動手中的剪刀及彩紙。沒多久,一張張有關花卉、人物、鳥獸,以及歷史傳說的摟金剪紙便赫然成形,被用來貼在窗欞上,等待下個年頭再來更新。
最後,就輪到重頭戲——年夜飯了。
一年之中,就屬這頓飯最教人期待,因為吃了這頓團圓飯以後,便是守歲,大伙兒會聚在一起喝屆蘇酒、相互致意。小的跟長輩敬酒,長輩也回一句吉祥話。一家子和樂融融,教人好不心生感動。
這原本是溫家每一年都會上演一次的戲碼,可是今年格外冷清,因為女主人沒心情。事實上,她又把自己關著,不肯出來見人。
「少爺,少夫人又把自己關在房間了,唉。」老總管嘆氣,不是他大過年的愛觸霉頭。自從香會那天少夫人損失了一大筆錢,不得不遣散大部分僕人之後,她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里,不踏出房門一步,大概還在自責吧!
「我曉得,總管,但我也沒辦法。」溫玉和總管一樣無奈,這個年過得真冷清。
「您有沒有試過敲她的門?」總管督促溫玉,怕他愣頭愣腦的不知道女兒心。
「試過了。」溫玉顯然進步不少。「我甚至每天都拿博浪鼓吵她,可她還是不肯開門。」照理說以前只要他一搖博浪鼓,冬舞便會氣沖沖的沖出來罵他,但是最近無論他怎麼搖,她都不理。
這情形,著實教人擔心。
「除了吵她之外,您安慰過少夫人沒有?」總管擔心的不只是冬舞的情緒,還有他家少爺那顆腦袋。雖說他有進步,可恐怕還是改不了小孩子脾氣,不懂得如何安慰女人。
「安慰?呃……」
丙然。
「少爺,您不能永遠都像小孩子一樣。少夫人不只是個伴兒,更是個女人,這事兒,您可不能忽略呀!」總管苦口婆心的勸溫玉,就怕他只把冬舞當做玩伴,忘了她是他的妻子。
溫玉困窘地點點頭,他不是沒想過接近冬舞。可她老把他當做小孩子,打定了主意不讓他有更進一步了解她的機會,教他怎麼下手?
「我也想跟冬舞更親密,可她老嫌我不夠成熟,不像個男人。」他真不明白怎麼做才算是「真正的男人」。
「那麼您就該讓自己表現得像個男人呀!」總管頗能理解冬舞的想法。像她這麼強悍的女人,是不可能輕易去接受一個懦弱的男人的。
「什麼樣的表現才叫做男人?」溫玉不解,到底何謂男人的定義。
「勇敢、負責、能夠自己做出正確的決定,就叫做男人。」唉,恐怕他是躲在老爺子的羽翼下太久了,不懂世事。
「如果哪一天您做到了這幾點,我想,少夫人便會接受您。」總管留下這幾句金玉良言後,便上廚房去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溫家一下子少了一半以上的僕人,不幫忙不行哪!
總管蒼老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他臨走前說過的話卻一直留在溫玉心頭。
如果哪一天您做到了這幾點,少夫人便會接受您。
勇敢、負責、能夠自己做出正確的決定!
他真想快點變成熟讓冬舞接受他,一點都不想再等下去。
溫玉默默的發下豪語,相信那一天必然很快來臨。
想通了以後,他的心情頓時好上許多,拿起搏浪鼓,準備再去吵上冬舞一千零一回,立誓非把她吵出房門為止。
他才剛跨出腳步,門外不期然傳來僕人的呼叫聲,說是要找冬舞。
「阿三,你找少夫人有什麼事?」溫玉攔住腳步飛快的男僕,男僕這才止步。
「回少爺,此刻正有不少窮苦人家聚集在溫府的門外,說是等咱們放糧,我特地跑過來跟少夫人商量這件事。」
每年除夕,溫家都會開倉放糧,把里面的存糧發放給窮人。因此每年這個時候,總是府內熱鬧,府外也熱鬧。
「原來如此。」溫玉點點頭,這的確是溫家的傳統。「你去問吧,少夫人在她的房里。」
溫玉撇下這麼一句,便要僕人自便。男僕才轉身,立刻又被溫玉叫住——
「等等!」他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還是別去打擾少夫人好了,這件事我來做主就行。」
原來在溫玉腦中閃過的那個念頭便是總管說過的話。總管說——只要他勇敢、負責、能夠自己做出正確的決定,就叫做男人。
為了早日成為「真正的男人」,他當然要勇于負責,所以他決定自己來,不必每件事都麻煩冬舞。
溫玉說得是斬釘截鐵,僕人卻是听得汗流夾背。
「您……您要自個兒做決定?」听溫玉這麼一說,僕人反而傻眼。
「沒錯。」
溫玉豪氣干雲地答道。「我要自個兒做決定,而且我決定放糧。」
很好的決定,但就怕他家少夫人會有不同的意見。
「少爺,您真是仁心仁德,十足的大好人。」僕人先灌迷湯,後吞口水。「可是小的還是認為這事應該先請示過少夫人,再來決定開不開倉……」
「不必了,我說開就開。」為善人人有責,他想冬舞一定不會反對。
「可是……」
「快去把倉庫的門打開,別讓人家久等。」到底他是溫家的後人,不能丟祖先的臉。
溫玉難得的堅持讓男僕沒敢再說話,只好听他的話開倉庫門,將溫家僅有的食糧分出去。
另一方面,在房間里哀聲嘆氣,深深自責的冬舞根本不曉得溫玉又干了什麼好事,只覺得外頭很吵。
「外頭發生了什麼事這麼吵,吵得我的頭好痛。」冬舞一打開房門,便瞧見女僕忙上忙下,里里外外的跑個不停。
「回少夫人的話,倉庫那兒正在放糧,所以特別喧鬧。」女僕手里拿著好幾個木勺子,證明她沒有偷懶。
「誰家這麼好心,大過年放糧的?」冬舞還在頭痛,沒注意看女僕手里的東西。
「咱們家呀,少夫人。」女僕掩藏不住驚訝。「一個時辰前,少爺才決定開倉放糧,把倉庫里的存糧分給城里的窮苦人家。這是溫家的傳統,除夕夜開倉放糧……」
「你說什麼,放糧?這是誰決定的?」女僕還沒能說完話,冬舞便急忙捉住她的手質問。
「是少爺決定的。」少夫人的臉色真是難看。
「少爺?」冬舞一臉不敢置信。「是你家少爺決定放糧的?!」老天!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都沒人通知她?
「是……是的。」少夫人看起來快昏過去了。「一個時辰以前,好多的窮人家聚集在溫家的大門口,嚷嚷著要咱們放糧。少爺見您心情不好,不方便吵您,便自己決定——」
女僕盡可能地為主子說好話,可她再一次沒能把話說完,因為冬舞早已拔腿狂奔。
.她一面跑,一面祈禱一切不會太晚,還來得及阻止別人搬光倉庫里的東西,只可惜她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