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舞,你怎麼老是在算帳啊!」溫玉嚷嚷。「還有,你干嘛把臉擱在桌子上,不冷嗎?」
是很冷啊!冬舞在心里回答。不過更冷的是溫家的情況,難道這個笨蛋一點都沒感覺到溫家快倒了嗎?淨說些風涼話。
這要在過去,冬舞鐵定會爬起來痛罵他一頓。不過相處久了以後,她知道那是白費力氣。這家伙根本和春織一樣,永遠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她可不想同只鴨子說話。
「過年快到了,冬舞,你有啥計劃?」見冬舞不理他,溫玉只好扯些別的話題,想辦法引起她的注意。
「想辦法掙錢。」冬舞仍是趴在桌子上,極度渴望看見白銀的影子。
「哦。」溫玉畏縮了一下。關于這一點,他好像幫不上忙,不過他知道其他的消息。
「對了,冬舞!听說‘西山香會’即將來臨,現在外頭好多人都在談論這個話題。」賺錢的事他沒轍,小道消息倒是撈了不少,他趕忙又用這個話題吸引冬舞。
「那又怎麼樣?」她根本提不起勁兒。「反正每年都有。」
「可是,你不興奮嗎?」這可是京城的大事。‘哦听說今年的香會比往年更盛大、更多人參加呢!」
所謂的香會又稱進香或趕廟。唐朝由于佛道並重,所以除了佛寺之外,還有不少廟宇,比如城郊的西山,每年歲末之際都會舉行盛大的香會。
「這樣啊,那很好啊便冬舞斜瞪著算盤發呆,依舊有氣無力。
「冬舞,你、你……你是不是信佛的?」否則怎麼對于這事兒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是。」她信錢。
「幸好。」溫玉舒口氣。「因為你若是信佛,那咱們就不能一起去趕廟了。」
「我不想去趕廟。」她忙著找錢,哪有那個閑情逸致。
「你不去?」溫玉錯愕,他還想趁此機會再拉近彼此的距離呢。
「不去。」冬舞斷然拒絕,滿腦子都是錢。
「呃……」溫玉這下子急了。「為什麼不去呢,冬舞?趕廟很好玩呢!咱們可以坐車、騎馬或步行,沿途都會有人照顧。再說,溫家以前每年都會參加一些聖老會。像是萬民燃燈老會啊,妙善茶葉聖會啊,迎駕供粥聖會等等。我們沿路上供應照明、茶水和熱粥……」
溫玉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大堆,內容全圍著香會打轉。他一會兒說當天會有多熱鬧,一會兒描述香會現場實況,說得原本煩惱的冬舞眼珠子頓時亮了起來。
他說的沒錯,那天確實很熱鬧,她沒跟人趕過廟,但曾听說那天是人山人海,進香的人潮可以擠滿整個通往西山的道路,熱鬧得不得了。
既然這麼熱鬧,那人一定很多。既然人很多,那一定需要大量的茶水。既然需要用到大量的茶水,一定也需要熱騰騰的熱粥。既然喝了熱粥,這番會鐵定會拖到天黑,這麼一來,就需要燈油照明,否則怎麼走得下山?
也就是說,他們可以在往西山的路上設茶棚賣熱茶,可以在山頂處賣熱粥,回程時賣燈油或是火把,好好撈他一票!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冬舞的眼楮霎時閃閃發光,小臉猛然抬離桌面,整個人跳了起來。
「……所以我們應該——喝!你怎麼突然抬頭,嚇死人了!」溫玉正說得口沫橫飛,不期然被冬舞突然跳起來的身影驚嚇到。
「你剛剛說什麼?」他已經嚇了一跳了,冬舞還捉住他的手猛問。「你說溫家每年都會參加一些什麼狗屁嘮叨會?」那一堆長長的名稱她記不住,但她知道可以賺錢就是。
「冬舞,那不是什麼狗屁嘮叨會,是聖會……」
「無所謂啦!」只要能賺錢,哪怕是幽靈會都好。「快告訴我,你說的那些聖會都做些什麼事?」
「呃……」她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精神?「就是專門供應一些茶水、熱粥和燈油之類的……」
「除此之外,還有沒有?」老實說,冬舞有些貪心,除了上述三樣生意外,還想一網打盡。
「有啊!」名目可多著呢。「還有供應鮮花、檀香……」
鮮花和檀香!這兩樣也是不錯的生意。
「我們全部要了!」冬舞興奮地決定。她才在煩惱怎麼籌措財源的時候,老天就送來這個機會;不,應該是說她的相公送來這個機會。
「全……全要了?」溫玉呆愣,她到底在說什麼?
「對啊!」冬舞抱著他又跳又笑,越想越高興。
「相公,你真是天才!」跳完了以後,她又親了溫玉的臉頰一下,之後便沖出花廳,開始著手準備香會的事,留下溫玉一個人愣愣地站在花廳正中央。
她……她說他是天才耶!
溫玉想起冬舞所說的話。
她……她還親他。
溫玉又模了模自個兒臉頰,一臉元法置信的模樣。
她一向罵他笨,說他沒有腦子,今天居然贊美他、親他。
溫玉眨眨眼楮,不曉得自己干了什麼好事讓她夸成這個樣子。不過,他知道只要她高興,他就高興;她生氣,他也難過。
而今天顯然就是她高興的日子。
「冬舞——」
興奮地大叫一聲,溫玉二話不說,立刻跟在冬舞的後面,找他的娘子分享喜悅去。
結果想當然耳,他又被臭罵一頓,但是他還是很高興。
因為,他的娘子說他是天才,還親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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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的山頂有座大廟宇,廟宇里頭供奉的是王母娘娘,每年一到了王母娘娘的誕辰或是歲末之際,這座廟就會舉行一場盛大的法會,為王母娘娘祝壽,或為天下人祈一幅。
一般來說,王母娘娘誕辰那場法會最大、天數也最長。可對于住在長安城的居民而言,他們最期待的卻是接近歲末的這場盛會,即使是寒風刺骨,他們也甘之如貽。
今兒個,便是長安城民最期待的歲末法會。你瞧那端,音樂班子正一會兒琵琶一下子響板的,敲彈得好不熱鬧。冉回來看看這頭,武師們正賣力要拳頭、展身段,引起圍觀群眾一聲聲叫好。
總之,西山香會很熱鬧就是了。除了山頂上熱鬧,山底下更是萬頭鑽動。香客如潮水般涌進通往山上的各條小徑,把窄小的山路擠得水泄不通,再加上騎馬、坐轎或是坐車的人家,可說是寸步難行,連想前進一步都很難呢。
在這人人忙碌,幾乎沒有人有空閑的時刻,最忙的當屬散布在各條小徑上的各類盛老會。
只見縫綻的棚子忙著縫補香客磨破的鞋,供應祭神用品的棚子忙著找文房四寶、幽冥檔冊、香燭供品和獻神用的茶鹽。聲勢浩大的雜耍隊一路走走停停,又滾又翻的進行娛神表演,小徑上的善男信女,亦不逞多讓地或是五步一拜,或是十步一跪地跟在雜耍隊的後頭準備上山,更多的香客見一時之間攻不上山頂,索性停下來歇歇腳,喝點茶水或熱粥,暖暖凍僵的身子,也好養足精神上山。
在這人聲雜杏,彼此呼出來的熱氣融成一團的熱鬧景象中,當屬一個人最開心。
「各位鄉親辛苦了,停下腳來讓小女子為您奉茶吧!」
用木枝茅草臨時搭起的棚子里,驚見身形嬌小的冬舞熱情地招呼著。
「看您凍成這個樣子,請進來喝碗熱粥再上路。」
這邊的茶棚招呼完了以後,冬舞立刻又跑到另一個獻粥棚去,忙得不亦樂乎。
「溫公子,尊夫人可真熱心啊!」茶葉聖會的長老,見冬舞這般古道熱腸,連忙拍拍溫玉的肩膀,笑嘻嘻地恭喜道。
「是啊,我也搞不懂她干嘛這麼熱心。」溫玉有些驚訝,又有些不解地微笑,沒想到她這麼熱中服務鄉里,是個好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