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點是,賽維柯的主人很美,有著一頭火焰般的紅發,和湖水般碧綠的眼楮。她的鼻子挺直小巧,長度適中。她的臉龐如心,豐唇如蜜桃,窈窕的身影如賽維柯終年圍繞的晨霧,縹緲抓不住方向。她是天使,是上天賜與人間最豐碩的果實。
吟游詩人這般唱著,悅耳的男中音,任誰都挑不出缺點。眾人听得如痴如醉,誰也想不到故事中的主角竟會突然出聲阻撓。
「你唱錯了,莫爾稚的詩人,我不是紅發。」
眾人停下合唱的節拍,探尋音源的方向,蓓媚兒臉上的表情有著不易察覺的興奮,在場追隨她的人一看全都倏然了解——吟游詩人的麻煩大了,她會整到他死為止。
「呃……大人。」被迫停止歌唱的吟游詩人一頭霧水。「小人……小人……」
「我是金發不是紅發,你唱錯了。」蓓媚兒笑盈盈地糾正吟游詩人的錯誤,吟游詩人一陣錯愕。
她是金發?
他看看在場所有的兵士,兵士們一致點頭,頑皮的表情和他們的主人如出一轍。
吟游詩人沒轍,只得拿起琵琶,從頭來過。
「賽維柯的主人很美,有著一頭朝陽般燦爛的金發,和湖水般碧綠的眼楮……」
「你又唱錯了,莫爾椎的詩人,我的眼楮不是綠色,是黑色。」吟游詩人好不容易才又拿起琵琶高歌,蓓媚兒又一次打斷他的吟唱。
是黑色?
吟游詩人傻眼了,她分明是紅發綠眼,為什麼硬要他亂唱?
他困窘地四處觀望,愕然發現居然沒有人肯幫他,每個人都在笑。
「繼續唱,莫爾椎的詩人,這次要唱對,不然你的小命就難保了。」蓓媚兒笑容燦爛。她無聊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只不知死活的老鼠,不玩玩就太可惜了。她撐住下巴,手肘靠在餐桌上微笑,跟隨她的士兵也笑成一團,就是沒有人肯出面幫他。
「請你饒過他吧,公爵大人。」正當吟游詩人深感絕望的時候,柏納適時出聲。「他不過是想贊美你而已,你又何必為難他呢?」
啊,安靜了一個晚上終於肯開口說話啦,真是難得。
「你這是在為他求情嗎,修士?」頓了足足好一會兒,蓓媚兒才懶懶地開口。她清脆的聲音剛溜出口,大廳上的士兵便悶笑了起來。這個修士真不知好歹,蓓媚兒大人絕不會答應。
「是的,我正是在為他求情,希望你饒了他。」柏納沉著一雙眼環看四周的士兵,其中不乏正式的騎士,他懷疑那些人是否還有資格被尊稱為騎士。
柏納就這麼用眼楮對抗一屋子的士兵,他看得出他們相當尊敬他們的主人,也十分了解他們的主人。而此刻,他們正在等著看笑話。
「好,就饒了他。」
伴隨著蓓媚兒乾脆的承諾,是一連串的驚呼與失望。一個沒有身分的修士能跟她同桌共食也就算了,她居然還答應饒過那個吟游詩人,一點也不像她的作風。
每個男人的眼里都刮起一陣風暴,不知道他們的主人是怎麼了?他們追隨她的原因不外乎是貪圖蓓媚兒能給他們的利益,以及她無與倫比的美貌。在每一個男人貪婪的心里,沒有一個人不渴望爬上她的床,進而佔領賽維柯這座傲人的城堡。
於是所有人的眼楮都一起瞪著柏納,詛咒這個修道院來的男人,願撒旦帶走他該受譴責的靈魂!
柏納坦然接受所有歹毒的眼光,反正大廳就這麼點大小他也逃不掉。就在眾人的怨氣已經沸騰到最高點的時候,蓓媚兒揚起手來命令樂手奏樂的舉動,更是令柏納的處境雪上加霜。
「跳舞嗎,修士?」蓓媚兒對他伸出手,邀請他起立。「我已遵照你的意思饒過吟游詩人,總該給我一點獎勵。」
她笑得好甜,甜到嘴角的梨渦清晰可見,當然在場所有男人的眼光也不多讓,他們擺明了想殺他。
「我看不是獎勵吧!」柏納推開椅子,挑高眉站起來。「你很喜歡玩危險游戲,是吧?」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出來他的處境艱難,她分明想害死他。
「我不否認。」她笑盈盈地把手勾進他的胳臂之中。「此外,我也想見識一下你的舞技。」
說著說著,他們來到大廳正中央,在旁表演的藝人連忙退到一旁,把最顯眼的位置讓給他們。
「你忘了我是個修士,不跳舞的。」柏納不動如山地杵在大廳的中央,任憑音樂流瀉。
「但是在成為修士之前,你差點是騎士。」蓓媚兒可不接受修道院那一套說辭。「只要是騎士,就一定跳過舞,你別想騙我。」更何況在他進入修道院之前,已年滿十八,說沒跳過舞會笑掉人的大牙。
柏納的眉毛挑得更高了,他差點忘了勾住他手臂的小女人是名優秀的騎士,比他懂得更多騎士規則。
「你不一定要找我跳舞,我相信渴望和你共舞的男人多得是。」柏納試著月兌逃。
「滿屋子。」蓓媚兒同意道。「但是我只想和你一起跳舞。」
她的聲音輕柔,甜得像上等蜂蜜,讓人很難拒絕。柏納也不例外,尤其在她細如絲線的嗓音之下。
「音樂一直在等,修士。」見他有動搖的痕跡,蓓媚兒更加放輕聲音提醒他。
「身為修士的你或許可以拒絕這項邀請,但是身為騎士的你一定不忍心讓一位少女失望,對不對?」蓓媚兒仰望柏納天真地說。透過大廳壁爐內熊熊火焰的折射,把她精致的臉龐幻化到幾近天使的境界,松動柏納的決心。
「對……」他不知道自己已經答應。「我不能讓一名美麗的少女失望。」
柏納喃喃道,無法確切的形容出眼前的紅發精靈,有時她像一名純潔的少女,有時像一個魅惑的女妖,每每把他逼到失控的邊緣,無法自已。
暗暗地勾起嘴角,蓓媚兒露出更天真的表情看著柏納。如果他以為游戲就此結束,那他可要吃驚了。
她笑著點頭,指示樂手換音樂。風笛的聲音驟然響起,樂手們正賣力吹奏最新的音樂,是一首高亢的情歌。
隨著風笛聲響起,蓓媚兒和柏納一同彎腰點頭,然後各自退了兩步,開始他們的舞蹈。
蓓媚兒撩起綠色天鵝絨裙擺,將雙手插在腰上,右腳往前點了一下,左腳在原地踏步,之後左右腳交換,同樣的姿勢重復一遍。
柏納的情形亦無二致,在風笛聲的催促之下,他的手、他的雙腳,自然而然地擺出和蓓媚兒相同的動作,兩人同時舉高左右手,呈反方向相互接近,一場扣人心弦的雙人舞於焉展開。
他們一起轉圈,一起擺動身子,在接近彼此的臉時,他們的手臂纏在一塊兒,像兩條互訴情衷的水蛇一樣分不開,灼熱的眼神,可以把對方燒出個洞。
「很想念這種生活吧,修士。」蓓媚兒的唇幾乎與她的眼神一般魅惑。「想想看你已經多久沒如此放松自己,瘋狂的跳舞?」
她在他唇邊撂話,流轉的眼神不待他回答又在音樂的催促之下悄然退去,閃到舞池的另一邊,留給他短暫的思考空間。
他已經多久沒有放松自己了?踩著激烈的舞步,柏納這般詢問自己。自從他被放逐到修道院,他每天戰戰兢兢,深怕自己的逃犯身分會害了修道院的兄弟,更怕他對騎士生涯的留戀會影響他對上帝的虔誠,因而始終不敢松懈那顆緊繃的心。
「能自由自在跳舞的感覺真好,不是嗎?」在他迷惘的當頭,蓓媚兒柔軟的手又伸進他的胳臂之中。「沒有戒律,只有歡笑,也不必去顧慮旁人的眼光,這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