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有意見,蓓媚兒大人,我只是為您擔心。」名叫杰森的騎士正是稍早對柏納冷言冷語的少年,他邊為她拭乾濕漉的頭發邊說道,語氣中淨是擔憂。
「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是游戲。」蓓媚兒悶笑,虧他跟在她身邊這麼久,居然還這麼杞人憂天。
「但是這個游戲可能會要了您的命,蓓媚兒大人。」杰森停下忙碌的手,皺眉看她。「他不是普通的修士,他是麥克尼爾家的人。」
「那又如何?」想起柏納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她就想笑。「你真該看看他現在的樣子,簡直跟糟老頭沒兩樣。」滿嘴仁義道德,煩死人了!
「即使如此,他還是姓麥克尼爾,如果蓓媚兒大人不健忘的話,應當還記得他的家人是怎麼死的。」
是被陷害死的,是被殺死的,就慘死在她的計謀下。
蓓媚兒眯起眼楮,天使般的臉龐倏然變色,沉默了好半晌,才緩緩地吐氣說︰「你跟著我幾年了,杰森?我好像不記得了。」
蓓媚兒上一秒還在瞪杰森,下一秒鐘又恢復回原來美麗的樣子對著他微笑,但杰森知道他說錯話了,連忙將頭低下,繼續他的梳理工作。
「從您十五歲調至安東尼堡受訓起,至今已有七年。」他連忙為蓓媚兒褪下連身內衣,且遞上一張巨大的白色羊毛毯給她暖身。
「七年……」蓓媚兒接下羊毛毯,將頭歪向一邊思考。「七年的時間滿長的,長到可以知道很多事,你不這麼認為嗎?」
杰森聞言微顫,他知道她是在警告他別多管閑事,但他就是忍不住。
「小的只是提醒您游戲別玩過頭了,沒有別的意思。」危險的游戲人人愛玩,但玩多了一定斃命,他不希望為她送葬。
听完了他的解釋,蓓媚兒點頭,不認為事情有他說的這麼嚴重。柏納確實是麥克尼爾家族的成員沒錯,但他是老伯爵的第三個兒子,從十二歲起就出外受訓,對自家的事了解並不多,她敢打賭,搞不好他熟識賽維柯堡的程度都比麥克尼爾堡多呢,這是所有見習騎士的缺點,就連她自己,也是在這幾年來才慢慢對賽維柯堡有所接觸。
所以說,她一點都不擔心。年輕又耿直的柏納,絕對料想不到陷害他們家族的人竟是與他家交好的賽維柯伯爵,而在這樁陰謀的背後,又是她在操縱。當時她才十六歲,任誰都想不到,一個十六歲女孩會有這樣的心機。
想到這里,蓓媚兒聳聳肩。這本來就是一個人吃人的世界,手段不夠明快能埋怨誰?只能說父親把她教得太好嘍,難有其他解釋。
「我自己的游戲我自己會掌握,你只要乖乖閉嘴就行。」勾起一個美麗的笑容,蓓媚兒要杰森別再羅唆,杰森只好沉下一張臉,小心翼翼地為她更衣,不再多言。
房內的燭火繼續無言地燃燒,直到一道急促的敲門聲打散這短暫的沈默為止。
「我的游戲來了。」淡淡地揚起嘴角,蓓媚兒的綠眼中浮是興奮,看得杰森更加憂愁。
「進來吧!」
杰森尚未能傳達他憂郁的眼神,巨大的木門即被推開,走進梳洗乾淨的柏納,且用一雙驚訝的眼楮,看著杰森擺在蓓媚兒身上的手。
他沉默,不曉得如何面對眼前這個情況。他知道這個男孩是蓓媚兒的貼身隨從,但貼身到深夜待在她的房間,而且觸模她也太離譜了吧,更甚者,那男孩還用一種惡毒的眼光看他,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
柏納納悶,琥珀色的瞳孔在燭火的輝映下透露些許痕跡,一樣逃不過蓓媚兒的眼楮。
「你可以下去了,杰森,今晚用不到你。」蓓媚兒媚笑如花地對杰森下令,他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收手。
「我先走了。」杰森做了個舉手禮後離去,關上門之前還不忘瞥柏納一眼,無聲地警告他不得亂來。
「那男孩迷戀你。」門板關上後,柏納隔著一段距離平靜地道出事實。
蓓媚兒沒反應,既不承認也不反駁,只是帶著一抹美麗的微笑緊緊地瞅著他,目光之灼烈,教人忍不住顫抖。
她很美,美得就像天使一樣,或許更像一朵帶刺的薔薇,在火光的照耀下泛出紅綠交錯的光澤,一如她窈窕誘人的身軀。
「我從不知道,隨從還能進主人的房間。」一般見習騎士被稱為隨從或扈從,大多睡在自己的小房間內,很少跟正式騎士混在一塊兒。
「嫉妒嗎,柏納?」他看似平靜的問話卻緩緩勾起蓓媚兒的嘴角。「我可以認為,是因為你也在迷戀我,所以才會那麼在意杰森?」顯然她很享受男人為她爭風吃醋的感覺。
「別弄錯了,公爵大人。」原來那見習騎士的名字叫杰森。「我之所以在這兒的原因是因為你叫我來,我是來講道的。」
講道?這個男人果然無聊,她得想辦法讓他更快樂些。
「好吧,我們就開始來講道……柏納。」她撩起裙擺跳上床,整個人趴在床沿,暴露出深刻的,碧綠色的眼楮閃閃爍爍引誘著他。
「我堅持公爵大人一定得稱呼我為'柏納兄弟',否則我會不知道大人是在叫我。」柏納極有技巧地閃過她暖昧的語調和她明顯的,他懷疑這女人根本沒有羞恥觀念。
「是嗎?」她懶洋洋地允許他月兌逃。「那我還是稱你為修士吧,听到「兄弟」這兩個字,我會有一股想殺人的沖動,我們都不希望你因而慘死,你說對吧,修士?」
蓓媚兒說得漫不經心,帕納突然想起她還有個雙胞胎弟弟,頗為她弟弟擔心。
「隨公爵大人的意思。」柏納不卑不亢地回道,沒忘記他身負的任務,他是來講道的。
無聊!
蓓媚兒瞄了他一眼,開始大打呵欠,並納悶他怎麼會變成這般無趣的人。
「你要跟我講什麼道?」她已經無聊到眼淚都快掉下來。
「做人的道理。」柏納說。
不會吧!
蓓媚兒在心里哀嚎,鄭重瞥了他兩眼之後才發現他是認真的,他真的想教她「做人的道理」,她得想個法子反擊……
有了!
蓓媚兒突然心生一計,找出一個不那麼快睡著的辦法。
「在你開始你的大道理之前,能不能先為我念一本書?」她假裝很有禮貌地問柏納,表情顯露些許難得的羞赧。
「念書?」柏納被這突來的要求給楞住了,他還以為她的眼神別有用心。「念什麼書?」
「一本詩集。」她翻箱倒櫃地搜出一本紅色封皮的書出來。「我本來想自己念,但你知道我不識字,所以……」蓓媚兒越說越小聲,臉色迅速泛紅。
柏納平靜地接過詩集,間接化解她的尷尬。這個時代多是文盲,貴族之間忙著打仗也沒幾個有空學習識字,除了修道院的修士及修女之外,大多數的人都不認得文字,遑論是困難的詩句。
「我念給你听。」柏納極有風度地翻開紅色書皮,一點也沒發現蓓媚兒眼中戲弄的光芒。
「從第一頁開始。」蓓媚兒提醒柏納。「听說這本書打從第一頁起就很精彩,我可不想錯過。」她將雙手攏住下巴壓緊床沿,聚精會神地觀看柏納平靜的表情,她敢打賭,再過幾秒鐘他那張俊臉就會風雲變色,千萬不能錯過。
柏納清清喉嚨,照她的意思打開寫著「第一頁」的地方,便順著里頭的文字大聲念了起來。
「熱情如火——的島嶼?」才念到由黑墨書寫的抬頭,帕納就被大膽的文字嚇到,表情顯得很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