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抱上來。」公爵冷冽的口氣令人不寒而栗,婦人更加害怕了。
「大……大人!」她拉住夫婿的衣袍袖子。「我懇求您不要看那孩子,那孩子是……」是她準備偷偷請人丟棄的女嬰。
「帶上來!」公爵揮掉妻子的手。「不管你生了何種怪物,我都要看。」
「可是……」婦人還在猶豫,公爵的手卻早已揮開布幔,揪出渾身發抖的女僕。
他拉出女僕,女僕手里正抱著另一名嬰兒,顯然就是哭聲的來源。他掀起包裹著嬰兒的布塊,辨認她的性別,冰冷的空氣倏地侵入幼女敕的肌膚,女嬰哭得更大聲。
「你生了一個女的。」公爵冷冷地斜瞪了婦人一眼,差點把她瞪得跌下床。
「是……是。」婦人的聲音不斷地發抖。「不過,請您別擔心,我會派人把她帶出城——」
「你想丟棄我的孩子?」婦人的話還沒說完,但聞她丈夫冷酷的聲音朝她襲來,嚇得她什麼話也不敢講。
「我……我沒有……我是說……我不敢……」除了顫聲求饒之外,婦人再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顯然婦人的謙卑稍稍平緩了公爵不悅的情緒,他再仔細看襁褓中的女嬰一眼,終於讓他看見一件令他稍微寬心的事。
「至少這孩子的眼楮是綠色的。」他一向認為藍眼過於溫和,綠眼才能使敵人膽寒。
此時,女嬰正巧又哭得更劇,宏亮的哭聲傳遍整座賽維柯堡。
「這孩子听得懂我的話。」滿意於女嬰優良的表現,公爵淡淡地勾起嘴角,挪出一根手指模了女嬰幼女敕的臉頰一下,婦人嫉妒地看著丈夫溫柔的動作,除了不解之外還有怨恨。
她為他生了一個兒子,不是嗎?他為什麼看都不看男孩一眼,還挑東嫌西,只因為他生了一雙和她一樣溫和的眼楮,哭聲又太不起眼的緣故嗎?
熬人相當不能諒解,卻又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對著女嬰露出平日吝於對她付出的微笑,暗自懊惱。
「給孩子喂女乃了嗎?」公爵彈了下手指召來女僕抱上另一名男嬰,男孩仍在哭泣,只是聲音比姊姊小了許多。
「啟稟公爵大人,女乃媽已經帶上來了,正等著喂女乃。」女僕顫聲回答,一名擁有巨大胸部的婦人連忙往前站一步,顯然就是僕人口中的女乃媽。
「嗯,喂吧。」公爵瞄了女乃媽一眼後點頭,允許僕人找來的女乃媽給他的孩子們喂女乃。
於是女僕連同女乃媽趕忙躲進布幔後的另一個小房間,開始給雙胞胎喂女乃。沒一會兒,較小的那個喝足了女乃,也就不再哭泣,可是雙胞胎姊姊仍是吵鬧不休,急壞女乃媽及僕人。
「怎麼了?」房間這頭的公爵蹙緊眉頭,瞥向布幔那頭的人影,小房間里的女人像是出了什麼問題似的吱吱喳喳,和嬰兒驚天動地的哭聲呵成一氣。
萬不得已,女乃媽只好把孩子們抱出來。
「啟、啟稟公爵。」女乃媽猛吞口水。「我已經給小爵爺和小姐喂了女乃,可是小姐還是一直哭,小的實在不知道是為什麼。」按理說她喝得不比弟弟少,可她就是不肯停止哭泣。
「哦?」公爵聞言眉頭緊蹙,低頭俯視女僕手中的雙胞胎。男嬰早已吃飽喝足安靜地睡覺,女嬰卻還張大著嘴,似乎在等待什麼。
真是個有趣的現象,公爵想。他從沒看過哪個剛出生的嬰兒這麼有力氣,分張的小手彷佛想掌握全世界般的箝緊,漂亮的小嘴一直哭喊要更多。
這孩子到底要什麼?公爵又猜。她已被喂過女乃了,從她那尚淌著女乃水的嘴角,不難看出她的貪心。她還想要什麼?莫非——
「拿把短刀來。」他興致勃勃地看著襁褓中的嬰兒,嚇壞了一屋子的女人。
「大人,你想干什麼?」婦人費力的從床上起身,驚恐地看著她的丈夫。她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沒錯,但從沒打算殺她。
不料公爵只是微笑,不理會妻子的驚叫,且從容地接過僕人遞過來的利刃,劃開自己的手指,讓鮮血汨泊滴下。
「大人——」女人們見狀當場尖叫,她們這麼害怕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們的領主居然割破自己的手指,喂他的女兒喝血,瘋狂的行徑,令人渾身雞皮疙瘩為之豎立。
「不要啊!」床上的婦人試著阻止丈夫怪異的舉動,沒想到一件更怪異的事卻隨後發生了。
她的小孩不哭了!喝了她父親的血之後,她立刻停止哭泣,綻開一個天真的笑容。
「啊——」婦人無可避免的掩面尖叫。
她生了一個怪物,她居然生了一個嗜血的怪物!上帝救救她,她該怎麼辦才好?!
「有趣。」
在婦人惶恐之際,她的丈夫卻大笑著。
「我喜歡這個孩子,很適合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他果然沒猜錯,她正是要血。現今的世界就是戰斗,就是嗜血,這孩子將來必有一番作為。
「我決定了,這孩子就取名為蓓媚兒,意思是'帶血的薔薇'。」公爵抱過女嬰,將她高高舉起。
「本公爵在此宣布,我所有的土地以及頭餃,都將歸這孩子擁有。她將繼承我的爵位,成為下一任的賽維柯公爵,並流著我的血液,橫掃巴斯康辛王國境內,所到之處,必帶來殺戮。」這才是真正的賽維柯作風,他要敵人知道他生了怎麼樣的一個繼承人。
「萬萬不可,大人!」躺在床上的婦人听見丈夫的決定,幾近瘋狂。「這孩子是惡魔,是不祥之物,怎麼可以讓她繼承您的爵位?」
她急忙示意僕人抱來另一名男嬰。
「這才是應該繼承爵位的孩子,大人。」婦人苦苦哀求。「他是個男的,而且國王也說過只有男性才能繼承爵位,您不可以擅自做主。」她的希望全寄托在這孩子身上,她丈夫怎麼可以說變就變。
「我如果把他殺了,她就能繼承爵位了。」公爵以最冷峻的眼神駁回妻子的請求,他的決定無人能改,即使是國王也一樣。
「不,求求您不要殺了他,那也是您的孩子。」婦人聞言驚恐地哀求。同為貴族出身的她相當了解爵位繼承那一套規定,若是男繼承人都死了,最後不得已還是會由女性繼承,她丈夫就是在打這個主意。
「他的確是我的孩子,卻生了一雙和你一樣沒用的眼楮。」一個人能不能成器端看眼神就知道。「為了你的寶貝兒子好,你最好閉嘴,省得我待會兒改變主意。」話畢,他瞄了床上的婦人一眼,警告她別以為他不知道她的想法,也沒忘記她想私下丟棄女嬰的事。
被他銳利的眼神掃及,婦人不禁瑟縮了一下,對女嬰的怨恨卻越積越深。
「蓓媚兒;帶血的菩薇。」盡避他的妻子面露不贊成之色,公爵卻再次將女嬰高高抱起,對天宣示。「但願你這朵血薔薇能不辱生來的使命,征服巴斯康辛王國!」
鮑爵相信他的女兒一定做得到,而女嬰也在此刻笑了,似乎很滿意父親為她所取的名字。
蓓媚兒——血薔薇!
二十一年後巴斯康辛王國查德爾領地。
「沖啊!」
漫天的黑煙,隨著士兵們震天響的巨吼聲充斥於查德爾堡附近的莊園內,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及被大火燒過的痕跡。穿著粗布的農奴,扶老攜幼地奔跑於狹小的街道上,來不及避禍的,只好躲在頹牆的角落,祈求上蒼別讓四處搜刮的士兵找到。
他們遇見惡魔了,村民紛紛在胸口畫十字。他們相信,唯有惡魔才能造就這麼強的一支軍隊;唯有魔鬼附身,軍隊的領導者才能所向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