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畢,靖齊得意洋洋地看著一臉漠然的春織,覺得自己好像正對著一頭牛說話,只差一把琴。
「你說完啦?」春織根本搞不懂他在興奮什麼,但他的樣子好像在等人拍手。
「說完了。」靖齊無奈地眨眨眼,開始覺得代替他大哥迎娶她似乎也稱不上是什麼好主意。
「貴府听起來似乎是個有趣的地方。」在他挫敗的眼神下,春織只好隨口來上這麼一句,差點沒逼出靖齊感激的淚水。
「謝謝嫂子的贊美。」天呀,像她這麼木訥的人和他大哥串在一塊還得了,難不成得全家總動員敦促他們談心?
「不客氣。」春織莊重地回答,接下來又是沈默。
好吧,他投降,看來又得逼她說話了。
「听說嫂子家里全是女性,這事兒是不是真的?」靖齊清清喉嚨,想辦法引她的注意。
「是呀!」春織點點頭。「爹爹的確只生了我們四個女兒,沒有其他子嗣。」雖然他一直想要個男的,可就是生不出來。
「原來如此。」靖齊頗感興趣。「那麼說,方才大廳中的其他三位姑娘,全都是你的姊妹嘍?」東方老爺還真是好福氣呢,生的女兒個個漂亮,而且脾性完全不同。
「猜對了。」春織這才露出笑容。「她們的確都是我的妹妹,老二叫夏染,老三叫秋繪,最小的叫冬舞。」
春夏秋冬一網打盡,好個羽夢館。
「嫂子跟她們的感情一定很好。」靖齊笑笑,彷佛在她們身上看見自家的影子,只不過表現方式不同罷了。
春織笑著點頭,羽夢館里總是熱熱鬧鬧,充滿笑語,是個教人懷念的地方。
「想想大哥還是好福氣哪,能娶到大嫂。」靖齊滿嘴子蜜。「光看大嫂賢慧的模樣,就不難猜想大嫂必是個理家的高手,將來也一定是大哥的好幫手。」他也好輕松些。
「理家?」听見這詞兒的春織愣了一下,想了很久以後才茫茫然地看他。「我從不管事的呀,掌家的人是冬舞,不是我,你可能誤會了。」她一向只管織布。
「你、你不會理家?」靖齊臉色大變。「可是你是老大呀!」
「誰說老大就一定得掌家?」奇怪的觀念。
「可是、可是……」這下可好了,靖齊大翻白眼。
原本他以為她是家中的老大,理家這事難不倒她,所以他才會急著幫大哥底定這樁親事。身為武林仲裁者的靖家堡堡主,需要操煩的事情何其多,武林同儕間的事都管不完了,哪來的空間打理家中的瑣事?偏偏靖家堡的雜務眾多,成天有人拿雞毛蒜皮的事煩他大哥,再說堂堂一個堡主至今還未娶親,在權威上總有點說不過去。因此,當他提出代他大哥上京迎親的時候,所有人都齊聲贊同他的主意,他才會風塵僕僕的前去迎親,沒想到……
「我不會理家這事很困擾你嗎?」春織納悶不已地看著他一會哭一會笑的表情,無法理解地問道。
這當然,他要的就是她的理家能力!
靖齊很想大吼,但又不能,只好帶著淒涼的笑容,硬將淚水往肚子里吞。
「一點也不,你不會理家這事兒很好,一點困擾也沒有,真的。」現在他覺得自己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白痴了,竟幫大哥娶了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女人進門,他大哥不扒了他一層皮才怪。
「那就好。」春織用力點點頭,甜美地看著他。看得靖齊一陣苦哈哈,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他一定會死得很難看,他有預感。
第二章
當靖齊發現自個兒竟好死不死地挑了個最混亂的時刻,將春織送進門的時候,他更加確定自己必死無疑了。話說離靖齊啟程上京迎親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江湖上便發生了一件大事。傳說失蹤已久的「織化掌譜」重出江湖,多方人馬為了搶這套掌譜打得你死我活,各門派的掌門紛紛出籠,相約在襄州境內的紫霧山上一分高下,決定誰才是掌譜的主人。
好笑的是,誰也沒見過這套掌譜,只知道這是一套很厲害的掌法,練成了以後便能擁有天下無敵的武功。為此,各方人馬吵得不可開交,誰都想藉著這一套掌法成為新一代的武林盟主,進而稱霸天下。
江湖上每一個人幾乎都這麼想,除了靖軒例外。
身為靖家堡堡主的靖軒,最恨的便是惹麻煩上身,偏偏他的職務又和麻煩離不了身,為了不使靖家堡蒙羞,他只好義無反顧地接下調停的工作,將各方人馬都請到靖家堡來,藉機開場武林大會好好調停一番,免得大夥兒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殃及無辜。
原本他的出發點是好的,糟就糟在「織化掌譜」實在太吸引人了,每個人都不想放棄擁有它的機會,所以無論他再怎麼費盡口舌,也無法打消各路人馬貪婪的念頭,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煩透了。
「靖堡主,我看這事兒就不必再說了。」一指派掌門人武熊拍桌道,豪邁的語氣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織化掌譜』一定得是咱們一指派的,沒什麼好商量!」他又說,濃密的眉毛一高一下,挑得坐在他正對面的大胡子很火大,索性站起來開罵。
「你說是你的就你的,當咱們魂劍山莊死人呀?」大胡子聲若宏鐘,差點把屋頂給掀了。「『織化掌譜』理所當然是魂劍山莊的,你們一指派算哪根蔥,也敢跟咱們爭掌譜,簡直笑話!」
「咱們一指派爭掌譜是笑話,你們魂劍山莊就不是笑話?」武熊冷笑道。「貴山莊素來以使劍聞名,何時听過掌風行?好端端的不去練劍,竟跑來跟人家爭不相干的掌譜,這才是笑話一樁哩。」
「要說笑話,那大夥兒可真比不上兩位了。」坐在大廳最南邊的麒麟派掌門也站出來跟人家湊熱鬧。「你們一蚌是使劍,另一個是放暗器,要說使掌還真沒一個懂,也敢來開武林大會,真是佩服佩服。」
麒麟派掌門睥睨的眼神擺明了不屑,氣得另兩位掌門同時沖上前找他評理。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麒麟門的老不死?」武熊狂吼。「你竟敢在諸位武林同道面前侮辱咱們一指派,擺明了找死!」
「來呀,我還怕你不成?」麒麟門的掌門也不甘示弱。「要不是看在靖堡主的面子上,老子早就用麒麟功修理你了,豈容你活到現在?」
「好大的口氣。」魂劍山莊的掌門抽出長劍,跟人軋上一角。「我倒想領教貴門的麒麟功有多厲害,看你如何破我的疾風劍法!」
話一落下,長劍即出。麒麟門掌門眼明手快躲過這一劍,順勢使出一道掌風打亂長劍的方向,差點刺中坐在一旁喝茶的雲仙派長老。
「姓金的,你居然敢暗算老夫?!」雲仙派長老丟掉手中的茶杯,掏出短劍拋向魂劍山莊的掌門,也加入這場戰局。
於是乎,使暗器的、揮劍的、提大刀的、耍長槍的,統統打成一片,一時之間好不熱鬧。靖家堡的僕役們則忙著搬桌椅,對這類意外事件早已見怪不怪,只求少破點財就行。
春織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踏入靖家堡前庭的。
經過了整整半個月的舟車勞頓,她才慶幸自己終於可以好好休息,結果前腳才踏進門檻,就瞥見一支長槍對準她的眉心凌空飛來。
這是什麼?
春織茫茫然看著飄在半空中的小銀點,驚訝於它轉動的速度。要是紡車的速度也這麼快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多紡些紗,也好多騰出時間看些織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