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很快帶走年少的痕跡,在這十六年間他忙碌不堪,過去那段歡笑的歲月早已不復記憶,他也下意識地逃避它。身為時族族長的天職取代了他心底深處那份遺憾和依戀。
為了徹底斬斷對朱璃的念頭,他刻意不去听、不去想、不去了解她的狀況,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忘了她,沒想到十六年後她竟已另一個身份出現在他眼前,喚醒他蟄伏已久的感情。
她恨他嗎?每當她緊緊握住他送給她的項煉,腦中奮力回想那個模糊的影子,她的心底可曾怨恨過那個一去不復返的影子?
「違天哥,我要開始嘍。」
耳邊傳來時遙人躊躇的喊叫,時違天這才發現自己又閃神了。
「開始吧。」他揉揉發疼的太陽穴,示意時遙人盡避開始。
時遙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嘴里不好說什麼,只得徑自伸出手蓋住朱璃的心口,閉眼凝神。頃刻,但見一團白色的煙霧凝聚于時遙人的指尖,無聲無息地融入朱璃的心口,沒多久後,時違天便忍不住地問。
「你看見了什麼,遙人?」
面對她大哥的問題,時遙人的反應是眉心緊蹙、滿臉疑問。
「我看見了兩扇門,開放的那扇門關的是她現在的記憶,里面全是蘇懷基的影子和有關溯族的虛假記憶。」
時遙人的說詞馬上引來許多不太文雅的詛咒。
「另一扇呢?」他早猜測到必定是這個結果。「你能不能試著打開另外一扇門?」
遙人非開不可,里頭有著他和朱璃的珍貴記憶。
「我試試看。」時遙人承諾,凝聚更多的力量于指尖,試圖越過身體的阻礙,打開朱璃心中那扇無形的門。
她集中力旦用力一擊——無效,她被一面更高的牆反彈回來。
「沒有辦法,違天哥。」被震得渾身發麻的時遙人抽回手,十分抱歉地說道。「蘇懷基在她心中設了一道防火牆,就算打得開第二扇門,也越不過那面牆。」那面牆簡直是高聳入雲,恐怕只有蘇懷基本人或是朱璃自己才有辦法使它消失。
「我不知道姓蘇的家伙是怎麼把牆豎立起來的,建造那麼一面高牆需要費好大的工夫。」奇怪,違天哥怎麼都不說話?「但是我知道如果能找得出操控的密碼,圍牆可能就會——」
「可惡!」
砰一聲,玻璃迸裂的聲響驟然停止時遙人精闢的分析。時遙人駭然地看著她大哥血流如注的拳頭,不免同情起無辜遭殃的珍貴藝術品。
唉,她母親若是知道她花了將近一半私房錢買來的名家琉璃制品,就這麼葬身在她大哥的拳頭下,鐵定會失聲痛哭。
不過,她倒也未曾看過她大哥失神焦慮的模樣,可謂是繼追地哥之後,另一個教她跌破眼鏡的愛情範例。
「除了眼睜睜看她受苦之外,就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救她了嗎?」愛情範例半是自責地仰望窗外,深邃的眼眸無聲地祈求上蒼。
她若是上蒼的話一定會感動到下場大雨聊表安慰,從來只相信自己的違天哥竟然也有求上天幫忙的時候?
時遙人雖然很想消遣她大哥幾句,但基于保命的原則她還是選擇正經以對。
「除了找到解除高牆的指令之外,我實想不到什麼辦法……」時遙人輕嘆,這種事就算找來真正的計算機高手也沒用,只有下令的人才有辦法解除。
「要不然……找到她的父親試試看。」她突然想到。「也許朱杰教授能夠讓她清醒過來也說不一定。」
這是個好辦法,親情的力量往往超乎人們的想象之外,也許朱璃欠缺的就是喚起她記憶的原動力,希望個方法能順利幫助她撤掉心里那一面牆,回復到原先的朱璃。
「就按照你的意見去做,告訴瑋東,最遲一個禮拜我要看見朱教授。」不管時遙人幾乎月兌臼的下巴和瞠大的眼楮,時違天繼續下令。「一個禮拜後,將朱杰教授帶到這里,我要馬上見到朱璃恢復的樣子。」
換句話說,他等不及了,等不及看她驚喜的樣子,投入他的懷抱重拾十六年前中斷的思念。
時遙人默默含淚離去,她相信瑋東一定比她更想哭,只有一個禮拜的時間怎麼夠找人和救人,簡直是折煞人。
兀自佇立在床頭俯看朱璃細雪容顏的時違天,不管他的要求是否合理,他在乎的是,她能不能醒來?能不能推開心中那道牆,給他一個彌補的機會?
他曾遺棄她,以最殘忍的方式。當他看見她依然戴著那條不值錢的項煉時,瞬間明白她從沒把他的話當玩笑,而是非常、非常認真地等待他回去接她,一等是十六年。
我一定回來接你。
他的謊說得如此自然,即使當下他早已打定主意從此天涯兩茫茫、永生不再相見,還是神色自若地欺騙朱璃,並且以為她不會記得。沒想到她不但記得而且將項煉掛在身上,無時無刻不引頸盼望,他卻該死的不再出現,在她充滿期盼的人生中缺席。
如今,他可還有再次出席的機會?
彷佛感受到他盈滿愧疚的視線,朱璃幽幽地醒來,揉著一雙晶燦的大眼,極其困難地適應一屋子的光線,「你的手在流血。」她瞇起眼楮躲避刺眼的陽光,右手抱著發疼的腦袋努力回想她昏倒前究竟發生過哪些事。
「不小心撞到玻璃的結果。」經她的提醒,時違天才想起被他忽略的受傷手指,連忙抬起手臂找來一條毛巾拭去余留的殘血。
就在他抬臂的一那剎,朱璃瞥兒一條長長的血痕,想起她干了什麼好事。
「是我做的,對不對?」她臉色蒼白地望向他手臂上的傷痕,難過不已地發抖。
「你手上的傷是我劃傷的,對嗎?」「不是。」時違天飛快地否認。「我剛剛不小心打破琉璃制品被割傷,這傷不是你的錯。」
「你別騙我了!」傻子也看得出來那根本是被刀劃傷的。「我……我還是走好了,再留下來只是增添你的麻煩罷了。」她傷心的搖頭,踏下床沿的腳步被一雙她再熟悉不過的健臂欄住,抬起她的下巴,直視她脆弱的眼。
「我說過,我一點都不覺得麻煩。」他按住她的肩膀保證。「再說,你能走到哪里去,回蘇懷基那里嗎?你應該已經知道他並非你的親哥哥,只是一個操縱你記憶的卑鄙小人而已。」要不是受他阻撓,他的女圭女圭也用不著受苦。
經他這麼一說,朱璃反倒怔住了,無法反駁亦無法認同。老實說,她不知道究竟誰的說法才是正確,誰又是說謊的人。他說她的記憶被控制,可是她腦中那些和懷基哥一起度過的記憶要怎麼說?然而,她又無法否認最近她的腦中經常出現一些奇怪的聲音讓她做出一些不尋常的舉動,等她清醒過來往往已經處在持刀邊緣。
「我還是不能留下來。」她無法保證自己會不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殺了他。「就算我無路可去,我還是得離開。」「為什麼?」她氣人的堅決幾乎將時違天的耐性磨光。
「你明明也舍不得離開我,為什麼還是堅持要離開?」他因氣憤而縮緊按住她肩膀的十指,過猛的手勁立刻在朱璃雪白的肌膚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因為我不想傷害你!」在委屈和疼痛之下,她哭叫了起來。「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如果我再繼續留下來,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就是因為如此,她才不得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