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不錯,少傅,等會兒回東宮,你來幫我收拾行李。」阻止她的抗議,真夜溫柔道︰「兄弟鬩牆的場面不好看,更不用說,這是父皇給我的考驗。小梨子,你安心在京城等我,春末,荼靡花開時,我就回來了。我想其他人也會有些行動,答應我,你會照顧好自己?」
「太子殿下的交代,下官怎敢不遵從。?黃梨江故意端著從官的架子道。
決定尊重真夜的想法,盡避憂心忡忡,可她還是得讓他去。擔心他的安危,是她自己必須處理的問題,真夜不必為她個人的憂慮負半點責任。
真夜在幽暗中凝睇她半響,將她臉上心情全看盡眼底。知道她擔心他,又不願意增加他心里的負擔,他伸手握住她一縷發。
「小梨子,你這頭長發真美。兩個月後我回來時,可別讓我見到你跟麒麟的宰相一樣,白了滿頭青絲喔。「
「你知道……如果你沒回來,會發生什麼事?」她唇上帶著一抹笑意,忽問道。
「什麼事?」
「我鐵定會去模一模那封南的胸。」不理會他表情突然轉僵,她繼續說︰「在我夢里頭,他那副平坦的胸膛應該可以稱得上是京城男子十大美胸……唔,」忽被封口,她任他吻著,一找到機會便笑道︰「小氣,只是做夢啊……唔。」又被封口。這回她沒再繼續贊美別的男人,反過來贊美她心愛的男人,笑著低唱︰「久聞郎君生得俏,果然容貌甚窈窕,未開口,滿面風采微帶笑。前世里有緣,相會在今朝。你若不嫌,今晚相約來領教。小女子我,色膽平常莫見笑。」
萬萬沒想到,「近墨者黑」這話常應驗在她身上,竟輪到她唱艷歌給他听!
一定是被他給帶壞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帶她去雲水鄉。
「……我一回來就去提親。」真夜勉強吐出這句話。
「今晚不敢來領教?」她捉弄他。
「傻瓜。我若去找你,你可千萬別開門。」他擁住她。「不然你就知道我到底好不好男風了。」
「那,若是我去找你呢?」
「你來了,就別想再出去。」
「我……沒有出去的打算。」
馬車突然停下,原來已回到東宮,真夜猛地推門奔出。
朱鈺來扶黃梨江下車時,忍不住困惑地問︰「殿下怎麼跑那麼快?」平常總是慵慵懶懶的,能慢些,就不肯快的一個人。
黃梨江神秘一笑。「可能是有點忍不住吧。」
至于是什麼事情忍不住,則是兩人間的秘密了。她想,經過她這一著猛藥,他將會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她身邊。
分離在即,她已經期待兩個月後的重逢。
站在初春的夜里,她對龍英與朱鈺說︰「洛地此行,殿下就勞煩二位了。」請務必讓他平安歸來,身與心,都別受到傷害。
龍英牽了馬過來,不敢講他剛剛跟在馬車邊時,听見他們東宮少傅唱艷歌,調戲太子殿下。他整整面容,裝出嚴肅的表情道︰「大人在京里也請萬事小心,以免殿下掛心。」
「我省得。」
第21章(1)
「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早朝結束後,句徹與黃梨江並肩同行,他壓低聲量道︰「否則剛剛怎麼那麼多人在朝議上攻擊你?」雖然她應付得很好,兼之有右丞相當她靠山,一點兒也沒被佔去便宜就是。
「句大人,你瞧。」黃梨江拂了拂身上朧月色官服,「這四品文官的官服顏色如何?」
「顏色很淺。」像他們武將的袍服多是以深色居多。
「那就是了。淺色衣與深色衣同樣會沾染污垢,但淺色衣上的灰塵怎麼看就是比深色衣來得多一些。」
句徹會意過來,笑了笑。「說的也是。不被攻訐,不代表沒有潛藏的危機。如此看來,起碼你已經知道,以左丞相為首的那幾名官員,現在將目標放在你身上了。東宮之主既不在京城,你凡事要謹慎小心。」
黃梨江微點頭,知道即使是力挺現任太子的右派人馬,也輕忽不得。
眼下因她是真夜的屬官,王丞相對她自然客氣,但倘若有一天,真夜不是太子了呢?又或者,王丞相最終將發現,真夜不是會帶給王氏一門好處的東宮呢?那麼情勢只怕又會生變。朝臣之間難免會因為利益而結盟,然而,除了利益以外,應該還要有些別的,才能魚與熊掌相兼得吧!否則一旦失去熊掌,只怕肥魚也會變成砒霜。
木瑛華狀似不經意走過他們身邊,順道邀請黃梨江與他共轎。
「黃大人,一道走麼?」那是個不容拒絕的邀請。
黃梨江勉為其難點頭。「勞煩大人了。」
木瑛華沒將黃梨江送回東宮,他直接帶她去史部。
他辦公時,也容許她在一旁觀看,但不準她提出意見。盡避她確實有很多不錯的想法,比方對阮防洪的問題,隨是工部主導,但史部應該可以負責統籌百官各部,以免一旦秋汛時節發生洪災時,可以有效率的應變……
他告訴她︰「你是東宮少傅,不可以越俎代庖;我是史部侍郎,也不能尸位素餐,各自謹守本分是最基本的為官之道。」
黃梨江點頭。「梨江受教了。」木瑛華一直是她官場上最好的學習對象。
等到一日將盡,句徹又策馬來接她回東宮。
他讓她乘轎,自己護在轎外。
自太子前往洛地後,在朝堂上,不斷有人想趁機落井下石;她平時出入也險象環生,有好幾次,都差點出意外。
失去明光太子的庇護,黃梨江這東宮屬官竟成為政敵亟欲除去的對象。若要追求起來,這情況,必定是因為二皇子死訊傳回京城之後,其他異議者開始自危起來了吧;畢竟無人知道誰會是下一個奉命守陵的皇子。
黃梨江自己也清楚,因此沒有拒絕句徹與木瑛華明里暗地的保護。雖然氣惱著這景況,但以她目前之力,她確實無法與難以防備的暗箭抗衡。她是個文人,不是武將,即使習過基礎的拳腳功夫,但,使用武力這種事,還是交給能者吧。
有些擔心轎外句徹的安全,黃梨江隔著轎窗道︰「句大人,天色昏暗,請多小心。」
這多風多雨的春日……她可以想像,遠在洛地的真夜並不會比她舒適到哪里去。
「大皇兄,你來了。」
仿佛不意外真夜會親自來洛地,站在皇陵外高台,據聞已死、實則未死的二皇子遙影微笑地迎接他。
「遙影,許久不見了。」
除了頭一年賜封洛地時,曾在皇太後壽誕時短暫回京一次,後來每年的九月諸王朝觀,遙影都缺席未歸。他們兄弟倆,已經兩年沒見面了。
遙影站在斜雨中,眯著眼看著真夜身後遠方的從人。那是一群禮官,他們帶著皇家治喪的旗幡、棺橔,所有人皆穿白衣素服。這陣仗,讓他笑了。
「皇兄身後那具棺材,可是要為遙影收尸來著?」
「老實說,」真夜換上一身喜氣的紅衣,全然不理會禮官們對他的觀感。他讓他們遠遠候在百丈之外,不讓旁人听見他們兄弟間的談話。「那確實是要用來裝你尸身的。棺橔是上好紅檜,里頭擺滿了木炭,可以保你尸身不腐,以待陵穴造好後,將你棺橔移入皇陵中。但前提是,你已經確定死了,那麼我就會讓禮官接手一切,照我剛才說的那麼做。」
「可惜讓皇兄失望了,」遙影舉起手中長弓。過去再宮里,他一向是兄弟之中最善射的神射手。「今天要裝在那副棺材里的人,是你呀,大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