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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到 第5頁

作者︰衛小游

有婁歡在,他便可以安心當一個長不大的帝王,把國家交給他賢明的宰相。

仿佛知悉少帝心中的想法,婁歡那面具後的黑眸若有所思地凝睇著他。

「臣感謝陛下的信任,不過若沒有陛下的支持與大臣們鼎力協助,想必也很難不辜負陛下的期望。說到底,還是陛下有識人之明。」

是嗎?他有識人之明,可為何他偏偏就是看不透婁歡呢?

少帝覷著婁歡一笑。「宰相真是太謙虛了。呵,又一項美德。真不愧是我皇朝統領群臣的天官長啊,朕畢竟沒看走眼。」

這機關重重的對話,只有婁歡听懂了帝王言辭里的機鋒。他眯起眼,看著一臉嘲諷的少帝,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回事,近幾個月來,老是處處與他作對,言語行徑讀帶著挑釁的意味。是少年的反叛期開始了嗎?

也是。十六歲了,正是剛剛月兌離成童的年歲。他自小教導的陛下,不再是個孩子了呀。察覺都這一點,婁歡緩和了眼神,將話題一轉。

「既然今天陛下倦乏,那麼,前幾日陛下那三道聖旨的事,或許改天另外召集群臣再議?正好也可以讓大臣們多一些時間規畫準備?」

此言一出,不禁少帝瞪大了眼,就連群臣也感到訝異。

還以為……婁相已經跟陛下「談」好了的,那三道聖旨就當作是少年兒戲,假裝沒發生過的,不是?怎麼……在這眾目睽睽的場合里又提出來了?群臣們不約而同地納悶著。

少帝偏棕帶金的眸色透出訝然,眼中流動著動人澤采。

還以為……婁相根本沒把他那三道挑釁般的「聖旨」給看在眼底。經過昨日在東宮的談話後,他以為婁歡的意思,是要他收回旨意……怎麼今天卻又……面對著那一雙充滿了疑惑的眼神,婁歡泰然自若地道︰

「自古以來,君無戲言。臣斗膽,臆測了陛下的深意。確實,在提升朝議的效率、兵籍的修訂,以及群臣的朝服改換上,都別有洞見——當然,國有國法,不能朝令夕改,但是這些議題何妨先放入各位大人們的心中,仔細思考可以改善的空間與方法。陛下以三道聖旨棒喝群臣,雖然有些莽撞,但臣以為,陛下確實用心良苦。」

婁歡這些話,倘若是對兩年後將行成年禮的帝王說出,可能有些不適當。

但這位帝王年方十六,依據皇朝規儀,對于未成年的帝王或儲君,帝師有隨時糾正的權責。

宰相身分的婁歡,縱使規勸,也不應直指帝王的過錯。

太傅身分的婁歡,這一席話,正符合他的角色與地位。

然而少年帝王在意的,並非他是否說了符合身分的話,而是他……沒把他的兒戲當兒戲。不管婁歡淅瀝是怎麼想的,也許只是為了不讓他這個由他一手教導的「帝王」在臣子面前失了威信,也或許只是為了安撫他隱約張揚的不滿。

不管他心里是怎麼想的……他都……被安撫到了。

像是渾身疼痛的逆鱗被溫柔地撫順了,不再蜇得自己滿身不自在。

打一清早就煩悶著,假假地笑、假假地當個勤政的帝王,直到此時,眼底才透出歡喜。

看盡那抹掩不住的喜色,婁歡心底悄然一嘆。

他確實有些過于縱容了。然而在悶悶不樂的帝王與滿面喜色的帝王之間,總得做個選擇不是?

不確定以後會不會後悔,可眼下,他想起他好似已有一段時間沒看見少帝露出真心的微笑了。

通常,像這樣的帝王是很好操縱的。

退朝後,帝王滿臉喜色地晃進平日處理政務的御書房里,繞了一圈,沒看見想找的人,又轉往宮內一處林苑,示意向來如影隨形的侍從不要跟在他身後,他躡手躡腳地爬上一座以花崗石造景的小山洞里。

丙不其然,找到了。

「保保。」叫喚著的同時,雙手也輕推著睡臥在小石床上的黃衫女子。

雖是春日,但初春時節仍有些冷意。

女子睡得極甜,臉色紅潤,一件保暖的雪色披風披在她肩頭上,及腰烏發沒有挽髻,就松松地垂散在雪裘上,看起來好不秀色可餐。

少帝喚她不醒,索性俯下臉,在女子柔頰上香了一口。

還不醒?噘著漂亮的嘴唇,就要啾住女子紅唇。

「唔——」女子慵懶地睜開眼楮,打了個大大呵欠,眼角掛著兩顆愛困淚,有點不滿地看著少帝。「什麼時候啦?不是說過我睡覺時,別來吵我嗎?」在睡夢中被叫起來,會一整天都很累啊。

那豈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不能吵她了?保保這麼貪睡,活像是八百年沒睡飽似的,到處都能睡。

「起來啦,保保,陪我。」今天天氣不錯,一個人關在御書房里太無聊,定要拉個人作陪才甘願。

「叫我太保啦,待會兒被人听到你又這樣叫,會被笑喔。」女子坐起身子,努力驅去睡意,但臉上依然有抹不去的惺忪。

「才不,我偏要這麼叫。保保、保保。」反正保保也很少喚他陛下,他們君臣之間,向來不拘那一套小節。

女子終于醒腦過來,瞅著少帝玉似的臉龐笑問︰「嗯,今天心情不錯啊,有什麼好事嗎?」挺直身軀,披覆在肩上的雪裘披風順勢滑落肩頭,她低頭一看,「噫」了聲。「是誰的披風呀?」

氣候已經轉暖,她不記得自己有隨身帶著披風啊。躲進這有些寒涼的花崗石洞里偷眠,也不是預期的,從哪里多出這麼一件保暖的披風來?

「可能是哪個宮人的吧。」少帝不以為意地道。「保保,我告訴你喔,今天在大殿上,你猜猜,太傅做了什麼?」

「果然是他做了什麼好事。」才能讓年少的帝王如此懸念在心啊。

太保從石床上站了起來,順手撈著那件披風,領著帝王往外頭走去。

石洞里確實有些冷意,來到陽光下,才感覺溫暖。看著手中暖裘,她笑了笑,微偏著頭,听她的帝王述說稍早發生的事……她這君王心情苦悶了好幾天了,很高興他終于又有心情與她嘻嘻笑笑了。

這年紀的孩子,要負擔一個國家已是太辛苦,為此,她就見不得他郁悶。

入宮十年余,她雖然先是少保,後來又是太保,是帝王三石之一,可她並不覺得自己是一個老師。

因為,這孩子已經擁有兩個很杰出的師傅了,不需要再多一名帝師來教導他如何當好一名帝王。自領悟到這一點後,她讓自己成為他的玩伴。

才十六歲呢,她的少帝,她是一心想帶著他玩耍的。

生在男女地位無別的皇朝,男子可以從事的,女子也可以;但是有一些事情,女子可以做的,男子卻未必能做的到。

比方說,放下帝師的身段,教會一個帝王如何尋歡取樂。

玩心一起,她倏地將手中披風蓋在少年頭上,拔腿笑道︰「比賽看誰先跑到御書房,輸的人,罰——」罰什麼尚未說完,太保早已一溜煙跑開。

少帝掙扎著將頭上披風拿開,順手卷在手上。「保保,你又作弊!你不是該教我懂得禮義廉恥的嗎?」

不遠方傳來回應︰「那些事情,書上就有,你又不是不識字,哪里需要我來教!」

顯然作弊于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而且這位太保也不怎麼想教她的帝王何謂「禮義廉恥」。

少帝大笑出聲,在迎面的春風里,盡力追著偷跑的老師。

他,愛極了這一位不規不矩的女帝師。

閑坐在御書房里的淡漠男子正隨意地翻著書冊,听見那自遠而近的笑聲時,才稍稍抬起頭,看著陸續奔進御書房里的女子與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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