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心微笑。「不,你不是那樣打算的。」
「第二,我要你們在婚後三年內至少生出一個繼承人,因為我打算把我對若石的凌虐轉移到那個孩子身上。」
若石整張臉都快變了。
心心卻依然微笑。「你真愛開玩笑,女乃女乃,何不大方告訴若石你只是想寵愛孩子。」
老人不理會心心,繼續宣布第三項條件︰「第三,婚禮要在韓家的花園里舉辦,在那之前,某人不準再喊我‘祖母’。」
若石楞住,這「某人」顯然是在說他。如果不喊「祖母」又要怎麼稱呼?她畢竟是他的……
「沒問題,這些條件我們都答應。」歐陽心心爽快地全答應了,甚至不討價還價。
「心,最後一項條件有問題……」若石低聲提醒她。
心心也低聲跟他咬耳朵,講悄悄話,「沒有問題。首先,我喜歡花園婚禮。其次,不喊‘祖母’又怎樣?」她點醒他,「傻瓜,喊‘女乃女乃’不就得了?」
若石恍然大悟。可還是不明白,何以這兩個女人要如此大費周章地把真正想說的話藏得這麼深?她們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過去這三天里,她們之間又發生了什麼事?他好奇得不得了,可也知道暫時他是得不到答案了。
懲罰地,他突然將心心拉到身邊,重重地吻了她一下。為她居然有秘密不告訴他。
直到老人狀似有些不高興地問︰「這三個條件,你也同意嗎?年輕人?」
若石沒有別的選擇。「我同意……女乃女乃。」
那一瞬間,他仿佛看見老人眼中,疑似閃過一絲淚光。再回過頭,發現心心眼底也有藏不住的可疑淚意。
有可能嗎?可是,都那麼多年了……當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由心心拉著他的手與女乃女乃迅速地交握了一下。
「那三方就算達成協議了?」心心詢問。
「成交。」他跟著老人一起開口。並沒有很意外女乃女乃跟他的語氣幾乎一模一樣,他們……畢竟是祖孫。當年母親帶著大半資金離開時,是這個老人一肩承擔所有責任,穩住了磐石的腳步。光為這點,他就無法不尊敬她。
只是若石已經有點忘記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只願意喚她「祖母」,而不再喊她一聲「女乃女乃」了?那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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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心心要若石先去上班,她在大宅里等他回來。
若石有點不想答應,擔心她們又關回房間里不出來。掛慮好半晌,才匆匆離開。
那麼,那三天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一定會想辦法逼問你。」早餐,老人喝著加了很多牛女乃的英式風味茶。
心心坐在另一側,悠閑地吃著抹上新鮮果醬的吐司。「然後告訴他,這三天我都跟你在房間里下西洋棋?」
「也不是每天都下。」難得找到一名精通西洋棋的棋友,怎能輕易放過!
「可是你一開始已經準備好要用錢打發我。」心心談起那張很夸張的鉅額支票。她知道若石家境富裕,但卻從沒問過細節。
「你不是當著我的面收下那張支票,並且很大聲的告訴我,你不打算拒絕,因為那筆錢可以用來做很多事,你還一一列舉你打算用那筆錢做些什麼來氣死我。」
「就現實面來考量,那是比較符合人性的做法。」心心笑著回答。
「為了讓你知難而退,我簡直費盡心思。」老人慢條斯理地為自己的吐司抹上紅茶醬,隨後將醬碟推給她。「試一試這紅茶醬,很爽口又不會太甜。」
心心欣然接受,拿起一片吐司抹上紅茶醬。「可不是?你找來那麼多名媛淑女,在我面前展示她們豐富的學識、高尚的談吐,以及無懈可擊的禮儀,企圖讓我自慚形穢。」
「結果你一個人便以七個國家的語言分別打敗她們。用豐富的學識、同樣高尚的談吐和禮儀,來證明你不僅做得到,甚至比她們更好。」後來她才知道,在外旅居多年的歐陽心心,甚至曾經在歐洲的宮廷里擔任過翻譯。禮儀渾然天成,只是平時被細心收藏起來。因為用不到。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比誰優秀的問題,我只是在你的要求下,把我學過的東西展現給你看,因為你要打分數。」心心如實地說。
「問題出在哪里?我想想,」老人擰眉的表情很像她的孫子。「啊,是那塊鵝肝醬。那個號稱米其林藍帶的法國廚師居然把那塊頂級鵝肝給煮壞了!簡直暴殄天物。而沒有任何廚師名餃的你居然只用了一塊蔥抓餅就收買了我挑剔的胃。」
「就我看來,你還真不是普通挑剔,老夫人。那天我在廚房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菜,也只有那塊蔥抓餅剛好對上你的口味。」心心忍不住說。
「叫我女乃女乃。」老人挑剔地說。
「我還沒嫁給若石。」
「就是這樣才需要繼續討好我。」老人不容易討好地說。
心心一口氣吃完手上的食物,這才微笑地看著眼前這位看似高傲冷淡,其實心性卻如一個倔強的孩子般的銀發老婦人。
「好吧,女乃女乃。」她喚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跟若石真的好像喔?」
「我們哪里像了?」听起來很冷淡的一句話,可心心已經解讀出當中的密碼是︰「是嗎?很像?快告訴我哪里像!」這才是老女乃女乃真正想說的話。只是系出名門的她,自小就習慣這種隱藏真正心意的說話方式罷了。
心心溫柔地看著老女乃女乃說︰「你們相像在,當你們很想要某種東西的時候,會變得很像很像五歲的小孩子——別急著否認,別忘了我家里頭正好有一個範本可以做對照。」正是小凱給她的靈感。
老人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好半晌才恢復過來。她清了清喉嚨,「說起那個‘範本’,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那你其他家人什麼時候會回台灣?」
這心心就為難了。「我也不確定。」
「你要趕快確定。」老人覷著她說。「因為由我來準備婚禮的話,最多只需要半個月。我昨天就打電話去訂婚紗了。」
心心調皮起來。「女乃女乃準備再嫁第二次嗎?」
老人突然笑了起來。「你說呢?」當然是準備她唯一的孫子的婚禮啊。
這一次,有真愛作為基礎,若石會幸福一輩子吧。
呵,他今天叫她女乃女乃了……老人閉起眼楮,回想許多年前,一個牙牙學語的可愛男孩。是什麼時候開始,那個男孩改口叫她「祖母」,而不再叫她一聲「女乃女乃」呢?
發現老人的眼皮輕輕合上,像是睡著了。心心起身拿走她手上的杯子,以免摔在地上。
老人閉著眼楮微笑地說︰「心心,謝謝你。」
心心彎腰在老人頰上印上一吻。「不客氣,女乃女乃。」
她走向落地窗前,看著窗外修剪整齊的綠地和花園,有點不明白若石怎會以為這宅子不像是個家。
在她看來,這堅固的大宅子承載著三代的記憶,也許有些悲傷,但是也有快樂的時候。花園里精心照養的一花一木,都顯示了老女乃女乃對這宅子的愛護之情,而不僅僅只有冰冷的回憶。
這里是個家啊。
心心發現,她可以想像有那麼一天,她站在花園里,穿上一襲白紗。
那天陽光普照,親友都在身邊。
而站在她身旁,執著她的手的男人好英俊,他承諾愛她一生。
她嘆息地想著︰或許,「家」這個想法,重點不在于住在什麼地方。她不是要歸屬于一塊土地,而是將生命與另一個人緊緊相系,在心里,創造一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