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是有這個人的存在,妳真的很敏銳,令我甘拜下風。」
晶晶不住地點頭,不敢打斷他的話,鼻端嗅出今年度最大的娛樂新聞即將誕生。
在攝影機鏡頭後的他看起來好遙遠,彷佛心神已經不在現場,而是飛到了某個秘密的花園。
「她是個……」聲音喑啞地暫停了幾秒鐘,「她是個有著一頭飄逸長發、身上總散發著淡淡茉莉花香的女孩。她總以為她的眼神看起來很堅強,其實她不曉得她眼里藏著深深的寂寞,教人看了都忍不住有些感傷……」他的聲音突然壓得好低好低︰「……只是她……不見了,我找不到她……」
這幾年他已經習慣壓抑著對她的思念,從沒有想過壓抑也會到達極限。
在那瞬間,他再無法強迫自己去忘記或壓抑。
他想她。
他想念她!
懊死的!如果能夠再見到她,他想跟她說︰對不起。
他真的好想她。
這六年來,對她的思念已經快要殺死他了。然而他遍尋不著她的身影,只能在一首又一首的歌曲里,寄托這份折磨人的想念--
事情不能夠再這樣下去了。他需要她。
就如同黑夜需要光的承諾,葉予風也需要一個叫做顏依農的女孩照亮他的生命。
她是他的光。
他好像……做錯了。
從帶她出現在他那票準備殺上擎天崗看流星的朋友面前的那一刻,葉予風就已經驚覺到自己所犯的錯。
他不該帶依農過來的。他應該自己帶她上山,而不是加入人群當中。
因為事情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控制。
晚上快十點,他去她的宿舍前接她過來和其它人會合的時候,只是一心一意地想把他的世界介紹給她,同時也讓她認識一些新朋友。
阿東和阿康他們對依農的出現都很感興趣,也好奇得要命,不過才正要拷問,其它女生就出現了,他們的注意力也因此轉移到那群女生身上。
事情就此走了樣。
原本已經有六個女孩子參加,而摩托車則有七輛。一個男生載一個女生的話,應該會多一個備胎,他原本就打算當那個備胎,並不想載任何人,直到他邀了依農過來,依農理所當然地由他照顧,坐在他的後座。誰知道那群女生會自己多帶一個人來,結果現在變成八女七男,摩托車少了一輛。
起初大伙兒只顧著寒暄講話,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一直到要分配交通工具時,才發現這個嚴重的問題,使得原本吵雜歡樂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
不知道是哪個沒神經的女生竟然還說了一句︰「本來人數應該剛剛好的,怎麼會最後才多出了一個人?」
盡避她沒有指名道姓,但他還是看到依農瑟縮了下,眼里受傷的痕跡一閃而過,但仍然沒逃過他的眼楮。
都怪他,他竟然忘了先跟她說一聲,這是團體出游,還有別人要一起去看流星雨,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雖然此時此刻,他很希望現場只有他們兩個人。他不喜歡她臉上那種迷惑不安的受傷表情。
好不容易臨時聯絡到一個有車的學長來當援兵,才稍稍化解了人數上的尷尬。
正當他要把他事先準備的安全帽遞給依農時,不料,不知道又是哪個沒大腦的,已經開始在那邊抽鑰匙了。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好意思不把自己的鑰匙交出來?而他先前跟大家介紹依農時是怎麼說的?
她是我朋友。我邀她來跟我們一起去。
既然僅僅只是朋友,如果他不把鑰匙交出來,依農鐵定會更難堪。
他只好乖乖交出車鑰匙。
抽簽結果,不幸的,韓憶還是坐上了他的後座,而依農則抽到那位臨時援兵的車鑰匙。那位學長的車是一輛50CC的小綿羊,使他有點擔心小綿羊的馬力不知道夠不夠爬上山?
此時,一輛又一輛的摩托車從校園停車場外的聯外道路呼嘯而過,提醒他們該上路了。
當他看見依農遲疑地坐上那學長的後座,臉上的表情活像是要上斷頭台時,他差點沒上前去把她攔下來,送她回去睡覺,或者念書--反正不管做什麼都比在今晚夜游有意義得多。
但當初邀她出來看流星雨的那股沖動與初衷阻止了他。
他只是想讓她有個美好的回憶,讓她的大學生活不至于只有打工和念書,而這又似乎比什麼都來得更加重要。
凡事總有第一步。算了,咬緊牙根。
他沉默地跟在她身後,載韓憶上路。
一路上,韓憶自動地緊緊抱住他的腰--他花費好一番工夫才阻止自己沒把她的手拉開。而遠遠看去,依農則正將雙手努力地捉住摩托車的後座,臉側向一邊,看起來很絕望。
不知道什麼緣故,他覺得他再也看不下去了,這才加速越過了學長和依農,一路飆到最前頭,同時祈禱依農可以撐過這一段路。
然而愈往山上走,情況就愈不對勁。他們這行車隊還沒到半山腰,一排又一排的汽機車就已經在狹窄的山路上排成一條長龍。明亮刺眼的車燈將山路照得恍如白天,鼎沸的人聲則將夜里應該幽靜寂寥的深山妝點得有如一場大型宴會。
而他們甚至還不是最後赴宴的人。從山下的車道和車聲看來,陸陸續續地還有不少人正往山上趕來。
總而言之,這情況就只剩三個字可說明--大塞車。
媒體的報導炒熱了流星雨,讓住在光害地區的人們一個個不約而同地爬上了山。
結果,看看這是什麼情況?老天爺!車子竟然堵塞到連摩托車都鑽不過去。
而他們甚至還沒到山頂咧。
後頭的車又不斷地開上來,很快地也會將他們的後路堵住。不用多久他們就會困在這里,進退兩難了。
真是該死了!葉予風在心里大大地申吟。
這真是一場惡夢!
苞他原本想為依農制造的美夢,差了十萬八千里不止。天啊……
正當他暗暗責怪自己的時候,早已下車擠在人群里的同伴們走了過來。阿東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嘿,現在怎麼辦?」
卡在這半山腰,別說看不到半顆流星了,大概就連螢火蟲也瞧不見半只吧。
現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第一,把車停在路邊,走路上山--但那還要走好長一段路。第二,趕緊趁還能回頭時下山,免得待會兒連下山也堵車。
「投票決定好了。」他說。
結果大部份的人都贊成下山,另外找觀星地點。現場很混亂,不知道是誰提議往西部的濱海公路走。在沒人有更好的建議之下,他們十幾個人又循著來路,風塵僕僕地下了山。
下山的路已經比剛來時來得更擁擠,不知不覺中,大家都分散了。
將韓憶載下山後,葉予風身後跟了幾輛同伴的車。他們決定稍微在路邊等候全部的人到達。但等了又等,隨著時間過去,看不到流星的一群人也愈來愈焦躁。點了點人頭,發現人幾乎都到齊了。那為什麼還不出發?
「還不行,學長還沒下來。」葉予風勉強按捺住不耐地說。
「還要等啊?再不出發,天都要亮了。」韓憶嘟著嘴,不大高興的說。他們又不是來看日出的。
眼見大伙兒的耐心幾乎要耗盡了,葉予風心里卻有著更著急的事情在擔心。
「我回頭去找找看好了,阿東知道路,你們先走,我隨後就跟上。」
韓憶指著自己道︰「那我怎麼辦?」
「妳……」差點忘了。葉予風皺著眉道︰「妳看妳是要在這里等我一下,還是跟我一起回頭找人。」學長到底把依農載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