笆舜知跟在利海粟身邊,幫忙安置剛生下來的十幾頭小牛。
當他們離開谷倉時,利海粟叫住她。「甘小姐——」
笆舜知回過頭來。「舜知。」她說。
利海粟松了一口氣。「舜知,」他喚道。「關于剛剛的吻——」
「只是一時情緒激動。」甘舜知攤了攤手,毫不在意地說。「我們都知道的。你不需要解釋什麼。」
她的反應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所以只是……一時天雷勾動地火?」
「幸虧沒有一發不可收拾。」
「沒什麼大不了?」
「當然,這種事經常發生的。」
「家常便飯?」他挑起眉。
她點點頭。「青菜豆腐。」
利海粟眨了眨眼。「那麼……很高興我們有相同的共識。」可惡,他的吻對她來說只是「青菜豆腐」般淡而無味嗎?
「是啊。」甘舜知轉過頭,拍拍肚子說。「哇,我又餓了,你說等我們走到主屋那邊,餐桌上還會有東西剩下來讓我們吃嗎?」
很明顯是在轉移話題。他想。
不過既然她滿不在乎,他又何須把事情復雜化?
「如果什麼都沒剩下,那麼那些人就等著讓我們吃吧,我已經餓到連人肉也吃得下肚了。」
她不是他第一個吻的女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但她吻起來的感覺真是該死的好。
笆舜知呵呵笑出聲。「那我最好還是離你遠一點。」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問題是,剛剛他要吻過來時——第二次——她怎麼就不會這麼想呢?現在才保持距離,會不會太晚了點?沒有一發不可收拾?天才知道有沒有。
兩個一前一後往主屋走去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自己是在說謊。
但是誰規定他們得說實話?是吧?
對他而言,她不過是個來度假的城市女郎。
而對她來說,目前優閑的日子也的確只是一段遲早要結束的假期。
時候到了,她就會回到她來的地方。
愛情並不存在于他們目前的計畫里。何況是更長遠以後的事。
走著走著,甘舜知回過頭。看著滿身狼狽的利海粟,笑笑地想︰既然如此,那麼就算是交個朋友吧。
在甘舜知的生命里,男人通常不是被放在情人的位置,就是被放在前任情人的位置。
朋友,還是頭一遭。
但在這個男人的分明還沸騰著她血液的時候,談友誼……會是一件明智的事嗎?
10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
笆舜知坐在倪家牧場主人的高級房車里,看他熟練地駕著車緩緩將車駛進牧場上的產業道路里。
倪家牧場的經營方式與利家牧場顯然各異其趣。
在倪家的牧場上,她所看到的,是一座十分現代化的牧場。現代化的機械設備,建築,乃至牛群養殖、取乳的方式,都跟利家牧場上所能感受到的原始自然不太一樣。
同樣是酪農,倪家有自己的鮮女乃加工廠和市場輸出管道。為了提高生產量,大部份的乳牛也養在柵欄里,而不是放牧在草地上。就台灣狹小的土地而言,這是比較符合經濟效益的。而且這里的牧工騎馬在草地上奔跑的不多,大多是開著小型的機動車在牧場里巡邏。
兩座牧場的主人也都耐人尋味。
她欣賞地看著倪可袞的側影,再次贊嘆造物主的力量。
倪可袞有著一張非常精致好看的臉,搭配了比例完美的五官。他的鼻梁又高又挺,眼瞳則是墨黑色的,看起來十分地深不可測。
而且他的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由名家剪裁的西式襯衫穿在他身上,正好可以完全地展現出他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體型。
他是非常吸引人的。
然而甘舜知已經不止一次地問自己︰同樣是帥哥,何以她只有在看到利家牧場的主人時,才會無法克制地口干舌燥?
無疑的,利海粟像是一匹月兌韁的馬。
當他奔馳在原野上時,沒有人能夠捕捉住他。
但甘舜知就是忍不住被他舉手投足展現出來的那份狂野所吸引。
車子緩緩地在主屋前的車道上停下來。
倪可袞走到她旁邊替她拉開車門。
他請她共進晚餐。
笆舜知將手放進他等待著的手里,笑問︰「又是一種敦親睦鄰的舉止?」
倪可袞風度翩翩地道︰「有教養的人都會這麼做。何況為淑女服務,是身為男人一項天經地義的事。」
是的。教養。甘舜知同意地點點頭。
倪可袞有教養。
利海粟沒有。
發現自己再次將這兩個男人放在一起比較,甘舜知搖了搖頭,嘆息自己的生命真是貧乏。腦袋里居然只有男人!這實在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決定暫時把不在場的另一位牧場主人擺到一邊去。專心品嘗倪家牧場上,由五星級飯店聘來的大廚那精湛的手藝。
「今天晚餐吃什麼?」她笑問。
「法國蝸牛大餐。」
呃……會有人特地跑到山里,只為了吃高級餐廳里才吃得到的蝸牛嗎?
听起來像是人在北京了,卻點明要吃全球連鎖的麥當勞一樣……
不管如何,甘舜知還是滿期待的。
幸好她的胃向來不怎麼挑剔,氣氛和用餐環境當然更是其次了。
用完主餐後,倪可袞拿出了一瓶十二年份的名貴紅酒。
笆舜知看了看自己身上不怎麼正式的服裝,不禁有些後悔沒穿她那件晚宴專用的服裝出來。
整個餐室里只有英俊的男主人,以及有些隨便的女客人。
笆舜知訝異地發現,倪可袞雖然是個牧場主人,但他看起來竟然還比她更像是城里來的人。
要不然就是這一陣子的牧野洗禮,讓她也跟著不羈起來了。
她拉了拉衣擺,接過英俊的男主人遞給她的半杯紅酒,輕輕啜了一口後,走向敞開的窗邊,看著夜色里的牧場。
英俊的男主人走到她身邊,與她一同看著窗外。
不知沉默多久,他才問︰「今晚,菜色還合意嗎?」
笆舜知點點頭。「棒透了。」真的,她不挑嘴的。
「那麼酒呢,爽口嗎?」
笆舜知再次點頭。「爽口極了。」
「那麼,男主人呢?」男主人溫熱的氣息緩緩移到她的頸項後,像是在誘惑她。
笆舜知的身體頓時敏感起來。她回過頭,發現他正要俯下臉來親吻她。
笆舜知伸手阻止他。「拜托,不要。」
倪可袞抬起頭來,深邃的眼楮看著她。「為什麼?」
笆舜知把喝完酒的杯子塞進他手里。
「我不喜歡被當成吊在竹竿上的豬肉。」活到二十八歲,又被六個男人甩過,她要再天真無知下去,她娘在地下看了,也會哭泣自己生了一個笨女兒。
倪可袞眨眨眼。「豬肉?怎麼說?」
「別說你不明白,」甘舜知看著他說︰「我不喜歡成為你們競爭的對象,那會嚇死我。」
倪可袞將杯子放到一旁。也不再偽裝了。「你最近經常到利家牧場去,那里究竟有什麼吸引人的呢?」
好吧,是他自己開啟這個話題的喔。「你們當鄰居的時間比較久,這個問題不是應該由你來告訴我嗎?」
「他們經營牧場的方式一點兒都不先進。」不屑地說。
「但,會不會便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顯得有趣?」
「他們每年的營收都只能剛好打平。」不像倪家的牧場獲利多多。
「有時候,金錢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說出口後,甘舜知才訝異地發現自己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金錢不是最重要的事?
在此之前,對甘舜知來說,金錢幾乎是她的一切。
一個單身女郎生活在城市里,如果沒有錢,是活不下去的。很久以前她就認知到金錢的重要,所以她拼死拼活、努力不懈,全是為了讓自己生活的更好,怎麼如今她會說出這種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