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思念是一回事。
思念過了頭,又是一回事。
兩只蛺蝶在藤花間穿梭,早晨的陽光從葉縫透了過來,一縷一縷的陽光透著黃金般的光輝,我忍不住伸手去接——
一個陰影擋住我,我仰頭一看,時間,在一剎那間仿佛停止了流逝。
思念是一回事,思念過了頭,又是一回事。「啊,你……是幻影嗎?」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來,我清楚瞧見他臉上的憔悴和疲憊。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模模他,他捉住我的手貼在他臉頰上。
他臉上有胡渣,扎人,會痛,不是幻覺。「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他喑啞地說︰「一接到通知,我就趕來了,我擔心你擔心得好幾夜無法入睡——」突然,他頓住,朝我投來懇求的一瞥。「亞樹,我得抱抱你。」
漲滿心房的情感催促我投向他為我敞開的懷抱中,感覺到他熟悉的體溫和味道,我滿足地逸出一聲輕嘆。「原來,在這里……」尋遍天涯,這種歸屬的感覺,原來在這里。
我緊緊地抱住他,忍不住流著淚,傻笑起來。
「老天,我真是想你。」
他的胸膛因為低笑而起伏。「我喜歡你現在的坦白。」
我也笑了,因為只有我自己知道,在見到他的前一秒鐘里,我還在說服自己,我不想念他。
不過,誠實面對自己的感覺,真好。
尾聲
「你就那樣把大衛他們丟在非洲喂獅子?」
斑朗秋坐在我床沿削隻果,我半躺在病床上,毫不掩飾的欣賞他挺直的脊梁曲線和近乎完美的輪廓。
他削了一片隻果塞進我的嘴里,才說︰「我沒有把他們丟在那里喂獅子,我們只是去追蹤獅王的蹤跡。接到醫院通知的時候,因為不能丟下進行到一半的工作,所以大家才決定派一位代表回來。」
我吞下隻果,又問︰「猜拳還是抽簽?」
他又塞給我一片隻果。「自然是經過一番野蠻的惡斗嘍。高興了吧,這麼多人搶這個位子。」
看著他被非洲的太陽曬得更為黝黑的皮膚,我認真地想了又想。「不會是因為這個非洲叢林的拍攝工作太辛苦,所以大家才搶得那麼拼命吧?」
他大笑出聲。說︰「賓果!」然後又塞給我一片隻果。
我笑著伸手捶他一下,吞下隻果說︰「我想你耶。」
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刀,轉過臉,認真的看著我,問說︰「只想我嗎?」
「當然不可能。」我說︰「但,你是我最想的一個。」
他靜靜的看著我,兩手撐在床的兩側,突然,他開口說︰「給我一個吻。」
我先一愣,然後說︰「好。」
他的唇吻了下來,在我唇上流連了許久後才退開。
我看著他濕潤的唇,忍不住舌忝了舌忝他剛吻過的地方。「再吻一次。」我說。
他笑了。這回他給我一個結結實實的深吻——一個我們不曾認真吻過的吻,熱情又充滿的暗示。
第三個吻結束後,我趴在他肩頭說︰「第一個吻代表什麼?」
他輕啄了我一下。「代表動心。」
「第二個吻呢?」
「彼此坦承。」
我心亂了一下。「那麼,第三個吻呢?」
「我想要你。」說著,他又吻我一下。
「第四個?」
「你是個好奇寶寶。」
我鍥而不舍,再問︰「第五個呢?」
「你偷懶,只問我,不問你自己。」講歸講,他又吻了我。第六個。
「那麼剛剛這個呢?」
他咧嘴笑說︰「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你閉嘴?」
我笑了。「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他問。
我模索著他的眉頭,問說︰「為什麼幫阿藍眼荷麗在一起?」
他愣了一愣。「他們相愛。」他說,沒有皺眉。是何時?他的情傷已愈,怎麼我現在才看出來?
發言權回到他手上︰「為什麼問?」
我收回手,模索自己的眉頭。「因為我想知道我跟你……我們之間,有沒有可能在一起。」
他挑了挑右眉。「有答案了嗎?」
我笑著掏出一枚銅板,笑說︰「猜猜看,正面還是反面?讓命運來決定。」說著,我把銅板往天花板高高一扔。
三秒後,銅板沒有落下。他皺起眉,銅板被他捉在手中。
「我不相信命運的決定。」他把銅板塞回我手中,認真地說︰「一塊錢買你的想法。」
看著掌心上的一圓硬幣,我抬起頭,慢條斯理的說︰「等我傷好了,我還要去旅行。」
看著他的眼眸,我就知道他懂我的意思。
「你一直都能夠輕易的看穿我。」我說︰「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覺真不好。」
「就跟你總是看穿我一樣。」他低聲笑說。「你考慮的沒有錯,我們是旅人,不可能真正安定下來。」
我輕喟道︰「我也不可能在一個地方等你,因為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他拂著我的發絲,輕聲地間︰「你已經決定了,是不是?」
「是。」我點頭說。
「那麼,你是不可能跟我一起走了?」
「是。」我說。
他點頭「嗯」了聲,然後說︰「我會等你傷好了再走。」
「好。」我想,這是最好的決定了。
「還剩一年合約是不是?」
「對。」跟出版社的合約還有一年,世界地圖上等待我去拜訪的地方還有很多,但我不會再逃避自己的感情,我動了心是事實,我愛上他也是事實。突然,我想到了一件事,我抬頭問︰「如果我已經能夠再愛一次,你想我旅途上會不會遇見另一個令我動心的人?」
他望著我,低低地笑了。「不會。」他很有自信的說︰「你心里已經有了我,就不會再有其他人。」
「這麼有把握?」
他拉住我的手說︰「來做個約定——一年後,我們一起去旅行。」
我用力點頭道︰「好,就做個約定……」
許是察覺我話里的遲疑,他問︰「怎麼了?」
我揚起唇,趁他不備時,把銅板往天花板一扔,銅板掉在床被上,我立即用手覆住。我抬起頭,很堅持地笑問︰「猜猜看,正面還是反面?」
「正面是什麼?反面又是什麼?」
我甜甜地笑道︰「正面是我愛你,反面是我不愛你。」
我小心翼翼的看守著我的銅板,沒留意到他的舉動,直到另一枚硬幣掉到我面前,他伸手覆住。「猜猜看,正面還是反面?」
我挑了挑眉。「正面是什麼?反面又是什麼?」
他深邃的眼眸似要望進我的靈魂深處,我听見他溫柔的在我耳邊低語︰「正面是我愛你,反面也是我愛你。」
我愣了一愣,他傾過身來吻住我愕然的唇。「亞樹,我不猜,因為我知道你的答案。」
我又是一愣,就這麼一愣,城池被他全盤攻陷。
他低笑出聲,將我席卷進他玫瑰色的情海波濤里,我陷溺了……完完全全地陷溺。
安住銅板的掌心悄悄翻了開來。一架飛機飛過窗外,載著我們的夢想一起飛向蔚藍的天空,那長久以來籠罩在心頭的烏雲,也漸漸散去了。
出於對命運的不確定,我問他︰「你想,分開以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這回他給我的答案是︰「當然。」
我微笑的點點頭。好一個當然。
我還有很多故事要告訴他,但不急,以後多的是機會,在旅途上,在相聚時。
去年,離開醫院後,我繼續我的旅行。
除了曾順道去加拿大拜訪過米虹以外,我還曾爬到紐約最高的大樓俯瞰市區,也曾在拉斯維加斯的賭桌上看賭客一夜致富或傾家蕩產。
這是個再真實不過的世界,我的心卻不再有彷徨。
我已經知道我的歸屬感將可以在什麼地方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