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錯了!小的不敢奢求小姐原諒,只求小姐帶小的一起走,讓小的繼續服侍——」
「原諒你?你以後不會再犯嗎?」
「小的絕不會再錯第二次了。」
「那麼,你當初為什麼要這麼做?」不問清楚,她心里永遠會有個疙瘩。
「小的……是一時鬼迷了心竅,小的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因為小姐……」
「我如何?」
「待人太苛……小的知錯了。」
沒有勃然大怒。「你是錯了,錯得離譜。本小姐豈止待人苛刻,你說得太客氣了。我愛財斂財,獨不舍財,我苛扣下人工資、殺價不留余地、貪小便宜,人人都稱我是守財奴、吝嗇鬼。我是該死,你做得好。」
「不、不是這樣的!小姐不該死,該死的是奴才!」金富連忙搖頭。
「那為什麼死的人是我,而你卻好端端的活著,還拿我金家的錢財大做善事,讓金玉銀莊成為天下第一大善堂;又捐錢給皇帝老子養軍隊,弄了塊『宅心仁厚』的匾額懸在門上。你是存心想讓我死不瞑目嗎?」她愈說愈是氣急敗壞。
「小的、小的是想替小姐積德。」他囁嚅道。
「積你個頭!我金縴縴就是當了鬼,也會是個錢鬼!這樣你還肯跟著我,不再背叛我嗎?」
「小的誓死跟隨小姐!」金富用力地向她磕頭。
「空口無憑!」她將一把匕首丟到他面前。「我們陰陽兩隔,你怎麼誓死跟隨?」
「小的這就追隨小姐!」他立刻毫不遲疑地拾起刀,直往胸口刺去。
金縴縴冷眼看著。突地,一道身影快速地擊落金富手中的匕首。
「嘖,好險!差一點就沾血了。」
「小姐?」還有向公子?這是怎麼回事?
金縴縴這才緩緩走進廳堂,看見廳堂內的牌位和空棺,她皺起眉。
「金富,你若要追隨我就不該死。你要死了,就真的是陰陽兩隔了。」
好一段時間,金富才恍然大悟。
「小姐你、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但,這怎麼可能,從那麼高的懸崖掉下去……」
「听這話,你好像比較希望我死。」她皺起眉。
「不、不!小的——」他急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得了!」她揮手打斷他的話。「我沒死是因為向翼。這次的事就算了,你也不用讓其他人知道,尤其是金貴。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我跌下山崖正巧掉到樹干上,沒摔死就好了。」
金富歡喜地看著安然無事的金縴縴。
「是、是的!多謝小姐原諒!」他發誓他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
發覺金縴縴的眼光投注在靈前那只上好紅檜棺木上,金富尷尬地說︰「小的立刻讓人把這東西拿去丟掉。」
人沒死,這東西放著晦氣!他當然希望他的小姐長命百歲。
「丟掉?!」她不覺提高聲調。「這可是上好棺木,怎麼可以丟!」她撫著棺身又說︰「這棺木一定很貴吧,不許丟!拿去收在倉庫里,等我真死了就可以用了。」
聞言,向翼不禁吼道︰「縴縴!」
她非得這麼吝嗇,連這種東西也舍不得丟嗎?
「小姐……」把這東西放家里……不好吧。
金縴縴各賞了他們一記白眼。
「叫什麼叫!這世上有誰不會死?我先放著,等以後再用有什麼不對?況且,金家的繼承人一向死得早。我祖父四十歲過世,我爹死時才三十六,連四十都不到;我今年雖然二十,但想必也不會活太久。棺材是遲早都用得到,我留著有什麼不對?」
她還說!他氣得捉住她的肩膀。「管他對不對!我就是不許你把它放著!金富,你明天一早就讓人拿去燒掉,不許留著!」
「好、好的!」金富點頭。他也覺得還是燒了比較好。
「不許燒!那個是我——」她立即抗議。
「我會讓你長命百歲。所以,把它燒了!」
「那你先把它買下來,要燒要用都隨你。」
「我發神經才買棺材!」
「可是你——你不能燒啦!」
「非燒不可!沒有商量的余地!」
「你——霸道!」
「我也想當個有風度的人,前提是你得配合!」
「這里是我家!」
有沒有搞錯!在她的地盤上撒野。
「我知道……」
眼看著斗嘴的兩人,金富開始有些了解。印象中,小姐從未與人這般親近,就連老爺替她定下的未婚夫婿王紹安也不曾。
由種種跡象看來,這位向公子就快成為他們家姑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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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縴縴重新接掌金玉銀莊,對所有人事物做出適當的處置,該罰的罰,該賞的賞。
忙了幾天,她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氣,一回頭,才發現不過短短幾天,金家上上下下全把向翼當她未來夫婿看待。
討厭!
「生什麼氣?」他牽著她小手,悠閑滿足地陪她上街。
這登徒子!叫他別牽她的手,他偏說不听!
兩人行經一座新建好的橋,在橋上佇足。金縴縴看向水底的游魚,突然流起淚來。
發現她流淚,他繞到她面前,關心地問︰「怎麼了?你說呀。」
「說了也沒用。」她一徑流淚,哭得梨花帶雨,好不惹人心憐。
「你不說,怎知道沒用?」
「我好傷心……」
「傷心什麼?」他輕輕擁著她,讓她偎入他溫暖的懷抱。
她眨眨眼,推開他。「我傷心這座橋——還有,你不要吃我豆腐!」
嘖,這的家伙!無孔不入,簡直防不勝防。
他舉高手表示無辜,卻頑皮地偷吻她一下。
「五百六十兩了!」她瞪了他一眼。他到底還不還錢啊?
「這座橋?」他趕緊轉移話題。
「對呀!這麼長又這麼寬的橋,愈走愈讓人難過。」
「這橋發生過什麼慘劇不成?」向翼听得迷糊。
「每一塊石頭都是花我的血汗錢運來造的,你說慘不慘?我光看到它就傷心。都怪金富啦!趁我不在的時候捐錢造橋鋪路不說,還有門上那塊御賜的『宅心仁厚』匾額,我看了就礙眼!偏又不能拿下來,真氣死人了!真希望來一道雷把它打碎算了。」
又是銀子!
「是啊,真氣死人了。」他全心全意想得到她的愛,她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真是氣死人!
什麼時候她才會把滿腦子想銀子的事,空出點時間想想他?即使只有一會,他也心滿意足。
難得見到他一臉意興闌珊,她不覺關心地問︰「向翼,你是不是不舒服?」
要不,怎麼臉色那麼臭?
「我也傷心。」他哼聲道。
「見鬼!傷什麼心?」
他猛然捉住她的手,按在胸口上。
「你感覺不到嗎?我的心被你弄傷了,它現在在淌血。」
掌下清楚傳來他狂烈的心跳,好燙人,她嚇得想抽回手,他卻不許。
「向翼……」
「你仔細听听它在說什麼?一次就好。」
「我……」怎麼听啊?耳朵又不是長在手上,心髒也沒生嘴。
在他怒目注視下,她只得把手擱在他胸膛片刻,然後,她搖搖頭。
「我听不出來。」
他眼中期盼的神色盡褪,蒙上一層陰影。
他抬起她的臉,黯然道︰「它在說︰『我累了。』所以,我們之間的游戲結束了。我知道你早想趕我走,再見,縴縴,你自己保重!」
看他當真頭也不回地離開,那背影好落寞……
她想喚住她,卻怎樣也說不出口。終于,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徹底消失在視線里。她猛然回神,發現心在抽痛。
他居然就這樣走了!她哪里得罪他了?游戲?什麼意思!
他要走就讓他走好了,反正她也不希罕……但,她真的……不希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