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鬼,我有什麼數!我一點頭緒都沒有,難道說——她還在生昨夜的氣?
這是唯一我想得到的,再有其它,我投降。
「你走開啦,在這里礙手礙腳的。」
我看了她一眼,決定听從她的話。我不想招惹正在氣頭上的女人。我去盥洗。
十分鐘後,我刷好牙,刮好胡子,洗好臉,換了衣服,回到餐桌前。
她已經坐在那里吃早餐,見到我,一張臉面無表情,我難以預測她究竟氣完了沒?
我饑腸轆轆地在餐桌前坐下,伸手想拿盤中烤好的土司。
她突然打我的手,將那片土司拿過去。
我冷起臉。「這是什麼意思?」
她頭也不抬地道︰「冰箱里有土司,桌上有烤面包機,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要我自己動手?我隱忍住,仔細看了眼桌上的食物。火腿一份、蛋一份、鮮女乃一杯——「你沒有準備我的早餐?!」
她反道︰「你奢望我替你準備?」
「當然。」既然她都下廚了,多做我一份會怎樣?
「真抱歉,我不知道只不過跟你同居,就得當你的佣人!!」
我蹙起眉。「你說話不要這麼沖。」火藥味太濃,是大吵一架的前兆。說話留三分余地,是相處之道。
她听我這樣說,也有了自覺,冷靜下來,不再開口說話。
我只得起身拿面包烤,順便給自己倒了杯牛女乃。
許久,它道︰「你今晚去睡客房。」
我差點嗆出牛女乃。要我睡客房!她真狠得下心。「我不。」
她昂首道︰「反正我不跟你同床。」
我氣極。「那麼也輪不到我去睡客房。」
她雙目圓睜。「你……你就不能讓讓我?」
我鐵著心,「錯不在我身上。」再下去勢必要兩敗俱傷,我捉起西裝外套,奪出門外。
堡作去。
見面心煩,相見不如不見。
後來在公司里見到詠賢,她眼楮紅紅的。我想是我出門後,她又掉了淚。
我想我不應該那麼氣她,她說得沒錯,我是男人,為何不讓讓她。退一步海闊天空,不就風平浪靜了嗎?
我在固執什麼?見她難過,我心里會好受到哪里去。讓自己心愛的人哭,我是個笨男人。
「這項提案我反對。」在高級干部的會議上,她突然出聲反對我提出的計畫案。我楞住。她還要意氣用事?
我們現在可不是在家里,打打罵罵也無所謂,現在是在公司,是公事,事關上億美金的開發計畫,她在搞什麼飛機!
不、不,我不讓,這不能讓,她要出狀況,我絕對與她周旋到底。
會議被迫終止,老板有意作和事老,開支票請我們去玩。
玩?開發案迫在眉睫,哪來時間去玩?她要去,就讓她一個人去好了。我不在乎!
話是這麼說,她一離開,我後悔了。
詠賢去北海道,歸期遙遙。
我想她。
她若還想吵架,我奉陪就是。
只要她快回來,她要我讓幾步,我都照辦。
如何讓她不離開我,一句「我愛你」夠不夠?
不夠。詠賢要婚姻。
她終于又回到我身邊,我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我開始真正害怕起來,萬一有一天她要離開我,我用什麼留住她?
這幾年我們在一起時都有做避孕,就算詠賢沒有做,我也盡量小心翼翼不讓她受孕。
一旦她懷孕,我愛她,不想傷害她,自是不可能要她墮胎。孩子若出生,為了不讓它成為私生子,就一定要結婚。
然而、然而……該死!我恐懼婚姻。
我自己就是在悲劇家庭中長大的,母親悲慘的婚姻生活難道還不足以警惕我嗎?
我身上流有那男人的血液,我怕我也生有負心的基因。我不要讓詠賢也成為婚姻下的犧牲品,不結婚才能真正保護她,忠實于我們的愛情。
時光若能回到七年前,我寧願我從沒有去招惹她,沒有遇見她,也就不需要在愛與婚姻中抉擇。
詠賢最近常頭暈目眩,中午時,我送她去醫院檢查。
她說她想吐,我擔心她是懷了孕。
桌上電話鈴響,我迅速接听。果然是詠賢。
我急問她︰「檢查完了嗎?醫生有沒有說什麼?」
「一點貧血,不礙事。」
我松了口氣。「那就好。」
「洵美……」
我輕聲問︰「怎麼了?」
「你現在出來好不好?」
詠賢的語氣有點像在撒嬌,軟綿綿的。
「什麼事?」
「我在林森路口那家婚紗店,你……」
婚紗店?「你在那里做什麼?」
「啊,我頭暈,你快點來……」
「別掛電話,詠賢——」
她掛了電話。
這家伙在干嘛?我有點不放心,捉了車鑰匙離開辦公室。
「李秘書,我出去一趟,有電話進來幫我留言。」
「好的。」李秘書道。
我走了兩三步,又回過頭︰「李秘書,請教一件事。」
李秘書抬起頭。
「女人如果貧血,要吃什麼東西比較補血?」
李秘書似笑非笑,我有些窘,像是被看賽。
她說︰「我听說葡萄很補血,如果沒有新鮮葡萄,葡萄干也有點效用。」
葡萄。「知道了,多謝。」
我立即下樓到地下停車場。
途中我腦中一直盤旋著一個問題——詠賢在婚紗店做什麼?
我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拉著詠賢的手。
我推開婚紗店的玻璃門沖了進去。「放開她!」
詠賢與他同時轉過身來,他們的手還握在一起。
「洵美……」
伸手將詠賢拉到我身邊,忍不住緊緊抱住她。剛剛進來時瞧見的那一幕,讓我以為我已經要失去她。
「洵美,洵美,放開我,你弄得我好痛。」詠賢在我懷中掙扎。
「不,我不放,別離開我。」
「你放開我,我不會離開你。」
我逐漸冷靜下來,松開手臂的力道。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襲新娘白紗,美得不像是真的。「你穿這樣做什麼?」
詠賢神色惻然地笑了笑。「誰叫我愛上一個不結婚的男人,這輩子恐怕也只能穿穿新娘禮服,過過當新娘的癮。」
我頓時愧疚起來。「詠賢,我……」
她噘起嘴。「你什麼,你要跟我說你愧對我,你要跟我結婚嗎?如果你不是要說這些話,那麼就閉嘴。」
「我……我愛你。」
我明顯地看到她臉上浮現的失望。
「你愛我,但卻不願意付出。」
「不是這樣的,我付不出婚姻,所以付出了我自己,這樣還不夠嗎?」
詠賢推開我,後退數步,絆到了裙擺,整個人往後跌去
「小心。」我伸出手。
她身後的陌生男人先我攙住了她。
詠賢靠在那男人身旁,神色復雜地看著我。「戈洵美,你太自私。」
我黯然道︰「對不起,詠賢,我勇敢不起來。」
詠賢哭倒在那陌生人身上。「你這個傻瓜……」
如果我夠膽量,我便敢要詠賢嫁給我,在婚姻的圍城里掙扎出一片生機,然而我怯于改變現狀,我害怕失去她。
我看著他們兩人,不由得嘆了口氣,沉沉垂下眼簾。
是,我是個自私的傻瓜。
後來才知道那男人就是她提過的,在日本認識的那個千羽真之。
我對這名字很敏感,發誓不想再見到他。他覬覦我的詠賢。
「討厭鬼……」詠賢坐在我車里,臉上淚痕斑斑,從離開婚紗店到現在,嘴里不斷吐出類似討厭鬼、臭男人……等等零碎字句。
她說的我都承認。
我沒有把車直接開回家里。我繞往黃昏市場。
詠賢注意到了。她的聲音因說了太多話而有些沙啞。「干嘛,要去哪?」
「買葡萄。」我說。
「買葡萄做什麼?」
這女人顯然也沒什麼這方面的常識。「李秘書說葡萄可以補血。」
「是嗎?你要補血?」
我翻白眼。她明知要補血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