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竟這般承受不起他的無情。
老板拍拍我的肩膀,我頓時回神過來,強自偽裝鎮定。
中午吃飯時,老板說︰「你們都是公司優秀的領導人,你們也應該都了解錯誤的決策會影響公司的前程。男女之間的事,有時很教人傷腦筋,如果真的沒辦法好好溝通,不妨一起去度個假,旅費我負責,如何?」
天啊,老板知道我們的事——我還以為他不知……姜果然是老的辣,我太低估他了。
偷偷看了坐在身旁的他一眼,他正默默吃著盤中的食物,好似一點也不驚訝老板知道這件事。是我太後知後覺了,還是他其實根本不甚在意我們的事被上司知道?
我們好久沒一起出來吃飯了呢,難得出來一次,卻是這樣的情況,真諷刺。
「不必了,老總,我們現在沒有度假的心情。」他放下刀叉。
餅分。吃干了抹淨,就說這樣的話?
也不想想我們有多久沒有好好出去玩過?有多久他沒說過一兩句甜言蜜語?當初他追求我時信誓旦旦的浪漫,都飛到哪里去了?
是喔,是喔!沒有度假的心清。愛記恨——討厭……
他不想去我想去啊,我想暫時丟掉這些繁重的工作,重溫一下戀愛的感覺,他為何如此不懂我的心?
「是嗎?」老板調解不成,有些尷尬,轉頭問我︰「詠賢,你意見如何?」
我不再管這個不體貼的臭男人了。
「好,我去。」我一個人去。
我看他,他沒反應,更堅定了我一人去旅游的決心。
「早上在會議上說的話,那不是意氣用事,我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會給老板一個完整的評估報告,至于采不采用,你們自己決定。」這話,是說給老板听的,更是說給他知道。我那麼信任他,他不該懷疑我的能力,因他是我最親密的人。
他若要傷我,我沒有抵抗能力,但我不許他傷我,絕對不許。
我若受了傷,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復原。我不想至死永遠無法原諒他。恨一個人至死,太辛苦。
第三章
交出了一份厚厚的對新開發計畫的評估報告,我便帶著老板的好意上個人帶著簡單的行李飛到北海道度假。
在滑雪場,教練剛剛離開,我獨自一人笨拙的練習滑雪的技巧。
北海道好冷,我怕冷,但冰點的低溫能讓我腦袋凍結,不去想太多無意義的事。
一個不小心,我滑了一跤,笨重的滑雪裝備讓我手忙腳亂,才剛剛站起來,就因為場地太滑,整個人幾乎要跌下坡道去滾成一顆雪球。
正當驚魂之際,一雙手臂攙住了我。
「你沒事吧?」
這醇厚的嗓音多像一個人,但他說的是日語,不是我熟悉的語言,不是他。他正忙著推動他的計畫,怎可能追來此地,我不作夢了。
「我沒事,謝謝。」
「你是初學者嗎?沒有人在一旁看著很危險的。」
「我的滑雪教練剛剛有事離開了。」多溫馨,一個陌生人的關心。「我想我還是回旅館好了,我好像沒什麼運動細胞,學了好久還捉不到要領。」
他拍拍我的肩︰「別沮喪,也許只是教法不對。」
「哦——很多人對我這麼說過,我已經換了三個教練了。」
陌生人聞言,哈哈大笑。「是嗎?」他話題一轉︰「你是來度假的?」
我說︰「北海道的游客恐怕比當地居民還多。」
他又笑,真是個愛笑的人。「確實如此。」
我們聊天聊了一會兒,有人來找他,他為他的必須離開歉然的向我道歉,我滿不在意,跟他揮手道別。
沒了滑雪的興致,收拾用具,回到附近的溫泉旅館。
在溫泉泡了一下,感覺全身筋骨都活絡起來,好舒服。
溫泉是露天的,男女雖然不共浴,但用的是同一個池,池中間用矮籬圍了起來,隱約听得到隔壁男池傳來的聲音。
我側耳一听,就听見了那熟悉的笑聲。
是那人,真巧。
沒有泡太久,我起身穿衣,想回旅館休息。走到路口處遇見一大群人,他們人多,我一個失神,就被推擠到一旁,差點滑倒。
「小心。」一只手臂扶住我,還沒看見他的人,我已從聲音判斷出扶我的人又是他。
很巧,真的很巧。
我憑他的聲音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我,但我不曉得他憑哪一點?我既未開口說話,在滑雪場時,我們都帶著雪鏡,遮住了大半臉孔,根本看不出彼此的相貌,他是怎麼認出我?
「你像我一位故人。」他說。
「故人?」或許這就是解答。
他笑。「我叫千羽真之。」
「田詠賢。」我伸出手與他交握。
他笑了。「來自台灣?」
「台灣人。」我確認了他的詢問。
「真巧,她也是一個台灣女子。」
他那位故人,後來如何了呢?跟他比較熟稔以後,我好奇地問他。
「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他話里有一種落拓的瀟灑,很吸引人的。
一句話,一段苦戀,一個甜蜜的回憶。
他當了我的滑雪教練。
待我習會滑雪後,他道︰「如何,教法不同,成果就有差別吧?」
我原沒預計我能夠在一個假期中學會滑雪,不禁興奮得吻了他臉頰一下。就像個朋友那樣。
他握住我的手︰「我那位故人不屬于我,你呢?」
我一呆。
我……我應屬于誰?
我屬于我自己。結束半個月的假期,我回到台灣。
從機場出來,叫了TAXI回家。
已經不早了,我想他應該已經下班回家。好一陣子沒見面了,見了面,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好?我有點緊張。
也許距離真的有助于思念,決心不要冷戰下去了,人生這麼短暫,愛他都來不及了,又何必與他稱斤論兩,斤斤計較。
情人之間,不該這樣浪費時間的。
我迫切需要他一個溫柔的擁抱。決定了,什麼都別說,就一個擁抱吧,我想念他。
不再遲疑,急急開了門,一室的冷清霎時將我滿腔熱切降溫三十度。
他不在家。
是上哪去了?出外?或者還在公司加班?
我猜測了一夜,隔天到公司,這才得知他去高雄出差三天,明天回來。
將自日本買回來的紀念品分贈給同事,惠惠向我報告這半個月來公司的大概情況。
他的提案還是通過了,公司調來大筆資金支持他的開發計畫,這是下了狠心的決定,我無話可說,也只能全力支持。
也許我真的考量太多,也許我真的缺乏前瞻的眼光,算了,工作歸工作,不該讓工作上的意見不合成為我們之間的感情障礙。
再穩定的感情若不能好好經營,隨時隨地都可能崩解。況我珍視彼此這份情,更是不願輕忽。
打定了主意,我安心的等他回來。
我沒料到的是,在等待的期間,居然自他人口中听聞了不少關于他的事——
惠惠告訴我︰「田姊,你要多注意了,听說戈經理最近和他部門里一個年輕女孩走得很近。」
我還听說,這回他下高雄出差,便是帶著那個年輕女孩一起。
年輕、年輕啊,我也年輕過,二十二歲那正當美麗的年紀,我遇見了他,將我的愛情毫無保留的奉獻給他,那時候我是年輕的,不是嗎?
我可以選擇相信這件事,我也可以選擇不信。
而我選擇相信他不會背叛我、背棄我們的愛情。
在日本,千羽真之這男人令我一顆枯寂的心動搖了,但我選擇回來;我相信他也會同我一樣,在彼此心中,視對方為自己以外,最重要的那個人。
他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