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有些僵,她的肚子卻在這時候不識相的叫了起來。
「沒吃晚餐?」
「吃了。」吃姚姚的餅干。
桌上一堆零食包裝,輕易的泄了她的底。「我要去吃消夜,有沒有人要一起去?」
「掰掰。」暗示的這麼明顯,她才不去呢。
「那,再見,早點回家睡覺。」
真煩。「嗦的杰老爹,再見,不送。」走了一個楊老爹,來了一個杰老爹,她懷疑這些男人有過剩的愛心。
杰格當真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按下電梯等候鍵,看著燈號由二跳到三跳到四,一層層往十八樓而來。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電梯開門,關門,他低頭看著她。
「幾樓?」
「一樓,謝謝。」
加菲仰著頭,模模頭又拍拍衣擺。終于到了一樓,跟他一起走出去。
夜里大樓要有安全密碼才能進出。杰格輸入自己的密碼,出了門,再輸入一次,大樓的保全系統又繼續運作。
沿著清冷的街道走了一段路,下過雨的緣故,地很濕,空氣中也帶有水氣。
苞在身後的加菲忍不住問︰「你不開車嗎?」不是要去吃消夜?
「你呢,要走路回家?」明知她是跟出來吃消夜的,他很故意。
幸虧她臉皮厚。「對啦,我就是要走路回家。」鐵達尼正式掛了,還沒買新代步工具期間,都是叫部門同事接送她。偏偏今天大家都推說有事,硬要她上那牛皮糖的車,她才不哩,才干脆留在公司過夜。
「听說威希每天都來接你。」威希自小到大韻事不斷,尤其他又是國際知名的賽車手,在女人堆里很吃得開。這回他來台灣,就是應邀參加一場柄際重型機車大賽。這小子居然沒事先通知他,突然間跑來,是存心給他一個Surprise?
他知道,像加菲這樣直來直往,我行我素的女孩最容易吸引威希的注意。
「別提你那位蒼蠅兄弟!」提到他,她就想「遷怒」于他,誰叫他們是兄弟。
蒼蠅?「為什麼這麼形容他?」
「你不覺得我形容的很貼切嗎?」
「不覺得。」承認的話,豈非亦承認,他是蒼蠅的「兄弟」。
「看到花就沾,看到粉就黏,看到糖就撲過去,看到蜜就死賴著不走,你真的不覺得我形容的非常貼切?」加菲表情夸張的說。
杰格哈哈大笑,給她一句評語︰「觀察入微。」
「鬼才去觀察他!」她沒那閑工夫。
「加菲,如果說,威希是真心要追求你,你何妨試著跟他交往看看?」其實,威希和加菲兩人,「看起來」味道很搭。
加菲差點沒跌跤。好不容易找回平衡,「這算什麼?哥哥替弟弟說項?」
「你要我當介紹人也未嘗不可。」
「呸,你算什麼東西!」心情又惡劣起來,一腳踢開擋路的汽水罐。
「我呢,什麼也不算。」路經那個剛被加菲踢的老遠的鋁罐,彎腰拾起,順手丟進一旁的資源回收桶,試探道︰「不過,威希可是一流的國際賽車選手。」
「與我何干?」死了,手又癢起來了,好想打人,打這個討厭鬼。
「你不是正缺一名司機?」關于加菲那輛「鐵達尼」的拋錨傳奇,他略有耳聞。
冷哼。「好一個哥哥,真大方啊!」把弟弟丟給別人利用。
「客氣了,這不算什麼。」杰格果真大方的說。
「是喔,可惜比起哈雷機車,我更喜歡坐吉普車,起碼下雨天風雨無阻,大晴天不用曬太陽,現在紫外線可毒得很呢。」哈,就是故意不想順他的意。
「我明天去接你。」
加菲確確實實滑了一跤。
「小心,雨天路滑。」杰格忍住笑意,適時伸出援手,才沒讓她跌個狗吃屎。
路邊的路燈籠罩著她與他,隔絕出一個充滿曖昧的空間。
她困惑又防備的看著他。「我不要猜。」她不要猜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她不要猜他究竟在想些什麼,她不要、不要猜他的心!
杰格若無其事的問︰「猜什麼?」
「猜你——」她想尖叫,想咬人。「豬頭,我說了我不要猜!」休想套她的話!
「我不會叫你猜。」那沒意思。
「呃?」這麼干脆?加菲想盡辦法要踩住他的影子,她很討厭他這種捉模不定的脾性。偏他人高腿長,走得快,她居然連他的影子都踩不到。
「喂,停下來。」她喊住他。
他听若未聞。
「站住,停下來!」她大聲喊叫。
杰格一瞬間的遲疑也不曾有,他未曾慢下腳步。目的地就快到了!
可惡!居然敢裝作沒听見。遠遠落後的加菲卯足了全力沖上前去,超越他以後,擋在他面前,胸口因急遽的奔跑而劇烈起伏。
杰格一言不發的等她氣息恢復平順。
許久,替她將貼在頰上的發撥到耳後。「還喘嗎?」
她搖頭。
于是,他拉起她的手放進自己口袋里,往前走,來到一攤賣面線的小攤子前。「老板,兩碗面線。」
拉開兩張圓凳,在面攤車前坐下來。
「我要加豆瓣醬。」加菲要求。
「一碗加一匙豆瓣醬。」杰格重述一遍,確定老板听到了。
「兩匙。」加菲追加。
「一匙。」杰格自動替她減一匙。「夏天吃太辣,小心火氣大。」
「兩匙。」她堅持。
「固執。」
「關你屁事。」
「吃東西的時候,不要說粗話。」
「關你屁事。」她說的得意洋洋。第一次覺得說出那個「屁」字這麼有成就感,拜他所賜。
杰格默然。
面線很快就端上桌,加菲如餓死鬼般,端起那碗加了一匙豆瓣醬的面線便猛吃。
熱燙燙的面線暖了胃,好吃得不得了。引得加菲食指大動。「好好吃,好好吃喔——咦,你怎麼不吃?」她都吃掉大半碗了,他卻連一口都還沒動。
杰格慢條斯理,氣質非凡的回道︰「關你屁事。」
加菲先是一愣,而後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出聲。他這個人,未免也太那個了……「老兄,你很龜毛耶。」
杰格這時才開始動匙。「彼此彼此。」
她變臉了。「不許你說這句話!」她才不龜毛。
「你公平一點。」
「不要。」唔,好好吃的面線喔,好幸福。
杰格也不惱。「那麼只有一句話好說了。」
「我不想听。」反正不會是什麼好話。
「彼此彼此。」
「我懂了,這是你們家族的口頭禪。」難怪常常听見。
「通常是用在像你這種目中無人的人身上。」杰格可一點也不客氣。
仰起小巧的下巴。「哪里,彼此彼此——」咬住舌頭。「啊,我被你傳染了啦,你這個病毒!」真想捶他。
「威力超強是吧?」杰格不失幽默回道。
加菲警戒。「我明天就去注射抗生素!」
他撐著肘瞅著她。「加菲,沒用的,這種病毒只要有傳染源跟感染體,就是用一萬度高溫殺菌,也殺不掉。」
她當然不會信以為真,卻仍發問︰「什麼病毒這麼厲害?」
他像朗誦一首詩一般的說起來歷。「亙古以來,有人類存在,它便存在,針對不同人會產生不同的變形。它讓人猝不及防,沒有人有能力抵抗它的侵略,任何疫苗和抗生素都無力預防,更遑論治療,終有一天,它將征服全世界。而說不定,它早已征服,只是中毒的人渾然不知。」
加菲听的津津有味,眼神熠熠。「好懸疑喔,這病毒有名字嗎?你是從科幻小說看來的,還是FBI的X檔案?」
杰格若有所思的微笑。「等你中毒了病發,我再告訴你。」
「我現在就要知道。」等病發不是就來不及了?預防重于治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