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打開,又被掩上。又珊走了,背影有那麼多落寞。
我望了意儂一眼,覺得心在拉扯。
「我送陸小姐一段,順便向她道謝。」我真恨我自己連說謊都愈說愈習慣。意儂點頭。「嗯,你快去。」
快去?意儂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是要去送誰?
才傾向又珊的心因為一句體貼的話又傾回意依身邊。
天,夾在兩個女人之間的我,究竟該如何抉擇?而一旁還有一個虎視耽耽的倪樵,只要我一放手,意儂就會被他搶去。
我們……像是一副命運緊扣的鎖連環,沒有破解的方法,唯一分開彼此的方法只有用力擊碎。
碎成片片,不再成鎖後才能得到真正的解月兌。
但是,誰想分離彼此?
我不願!至少我不願意。
一咬牙,我離開病房,追又珊去。
在醫院的停車場追到又珊,她正要駕車離去。
「又珊,等等。」我遠遠地喊住她。
她瞥了我一眼,搖下車窗。
我打開車門,坐到她身邊的位置。
「你想說什麼?」她目光放在前方,不看著我。
「我……」我想說什麼?
匆匆攔住又珊,只覺得出于「應該」,攔住她以後要做什麼、有什麼好說?我不知道。
見我沉默,又珊笑了起來。
「既然沒有話想對我說,那你追我出來做什麼?不怕你美麗善良的妻子發現我們的‘奸情?’」
「別說的這麼諷刺。」我不喜歡又珊用這麼貶低的宇眼來形容我們之間。盡避那是事實。而我,選擇做一個逃避「事實」的儒夫。
「不想听?」又珊緊捉著方向盤。「那麼你出來是為了要和我談分手?」「我們之間是不該繼續下去……」我問聲道。
又珊無語了好一會兒,轉過頭面對我時,臉上掛著笑。
「好啊,那就分手啊。趁現在分手,你的妻子還不會發現,你可以當回你的好丈夫、好父親,我也可以當我們之間只是一場夢。」
一場夢……有這麼簡單嗎?
「珊……我……我做不到。」若不是因為做不到,我不會這麼痛苦。
她的笑轉成了淚。
「你做不到,我就做得到嗎?我也做不到、做不到啊!奔弦、辜弦……你知不知道我好嫉妒她,為什麼她能擁有我所沒有的,為什麼她能光明正大的愛你,而我卻不能,難道已婚就沒有愛人與被愛的資格了嗎?我好恨,真的好恨,如果早知道她就是徐意儂,我或許就不會救她了。」
連環鎖……何止我不願解,又珊是這鎖上與我有著不同矛盾,卻相同痛苦的人。我們因為放不開彼此,更加深對方的痛苦。
愛情令人歡欣,卻也無比磨人。
分手好嗎?當然好……卻也只是說說,誰也無法真正做到——只要有一方做得到,鎖就開了,問題在于瀟灑揮袖說來簡單,古今又有幾人能夠看開?
人都是懼怕寂寞的,不願意單飛,反而寧願隨同噬人的火焰一同燃燒……
***
安撫好又珊的情緒,基本上,除了感情上的意氣用事,她是個理智的女人,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我說,是除了我的事以外。
意儂受傷,需要人照顧,短時間內,我們不能見面。所以,暫時再見了。拖著瞞珊的步伐走回病房,正要進去,倪樵開門走了出來,瞧見我,他回身輕輕地將門關上,而後道︰「跟我來,我有事要跟你談。」
「我不想談。」沒什麼好說的,我推開他,打算要進房陪意儂。
他扯住我的手臂,低聲道︰「你必須談,除非你想讓意儂听見,否則你別無選擇。」
我擰起眉︰「究竟是什麼事?」這麼神秘?
倪樵不語,逞自往走廊上的休息區走。我當真「別無選擇」的跟著他走。離開病房有一段距離後,倪樵回過頭來,按住我的肩膀道︰「我不管你在外頭玩什麼把戲,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但是若讓我知道你讓意儂哭,就別怪我的拳頭伺候。」他握緊一只鐵拳,瞪著我道︰「雖然這只拳頭老早就想狠狠揍你一頓,但是我還是希望不會有用到它的那一天。意儂的快樂比什麼都重要,但是因為她選擇了你,所以她的快樂只能由你來給,你別太不知是了。」撂下話,他拿著西裝外套,大刺刺地走出我視線。
我楞了好一會兒才將倪樵的話吸收進大腦里。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會是……那個意思嗎?
難道說,倪樵知道了什麼不成?
「先生,對不起,借過一下。」一個護士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停在我身後,我擋住了通道。
忙移開身體讓過,心神卻因為倪樵的話而感到不安。
腳步變得更沉重,我吃力的走進病房里。
意儂正閑著眼休息,怕吵醒她,我輕手輕腳的走到她身邊的椅于坐下。
她的臉色仍然蒼白的教人憐惜。這樣單薄縴細的一朵幽蘭,有誰舍得傷害?有,便是我這親手摘下她的人。我傷害了意儂,這一生,怎麼還能夠奢求她的原諒?
***
這段期間照顧意儂,鮮少與又珊見面了。
日子平靜的幾乎要讓我以為時間停留在這一刻,可以不必再繼續前進。若不是看見抱在懷里的小秋櫻漸漸成長,我其要相信時間是靜止的。
血緣是多麼奇妙的東西,看著五官雖然小了好幾號,卻與我有八分相似的女兒,一股暖流流進我血管,稍稍溫暖了我不寧的心緒。
意儂來到我身邊,小手輕搭在我肩上,我仰起頭看她。
一個多月調養下來,意儂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外傷和內傷都已康復的差不多。「辜弦,讓我來,你去睡吧。」她指向我手上的女乃瓶,要接手喂女兒喝牛女乃的工作。
女兒毫無疑問是個相當健康的女圭女圭,猶記出生時,洪亮的哭聲幾乎傳遍了整間醫院。隨著成長,她喝女乃的時間和份量也比一般孩子來得多。
女兒和我們夫妻一起睡一間臥房,凌晨兩點多夢正香甜,女兒的哭聲硬是將我從夢里拉回現實。
以往半夜喂女乃的工作都是意儂在做,我也鮮少被女兒吵醒,現在卻顛倒過來,意依最近容易累,也比較嗜睡,而我反而睡得淺,一點點聲響就極容易醒過來。喂女乃的工作理所當然就一肩擔下,久之,竟成了習慣。
意儂臉上有著睡意,我將她攬到身旁,吻吻她的臉頰︰「我來就好,你最近精神差,你去睡。」
意儂搖頭︰「該去睡的是你,你明天還要上班呢。」
「把孩子哄睡了就去睡,我有精神得很,少睡一兩個小時不礙事的。」
「可是……」
「乖,別可是,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你也要像女兒一樣等我哄才肯睡嗎?」意儂在我身邊坐下,俱著我取暖。「是很想啊……辜弦,我還可以跟你撒嬌嗎?」「當然可以啊,你是我老婆,歡迎你隨時向我撒嬌。」我騰出一手樓樓意依的肩,跟她一起看女兒可愛的模樣。
三人所構築的溫暖溫馨得教人感動。這才是我要的吧,為何我會會想舍棄這一切呢?難道說,幸福也可能會是種壓力?
意儂閉起眼楮枕在我肩上,許久,我以為她睡了,她卻突然冒出一句呢喃來︰「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雲的時候,很近;看我的時候,很遠……」意儂的話說的模模糊糊,我一時沒听清楚,想要她重述一遍,一望向她,她卻對我溫婉的微笑。
「意儂?」
意儂伸手環住我的肩,臉蛋埋進我的頸項怪,低聲說︰「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還是一個人一輩子所能要求的有限,無法奢求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