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張大著嘴,耳里猶回響著巨大的槍聲,身上撲來一具沉重的身軀,她的手濕濕黏黏的,拿到眼前一看,才發現早被鮮血所染紅。
是血,是範青嵐的血!
「女人,你不要命了嗎?」範青嵐差點沒被她給嚇死。到底是命重要還是一條銀練子重要?
「你才不要命了!」眼淚從看見他手臂上的槍傷時就決堤而出。「這是騎士精神嗎?狗屁!」
血怎麼一直流?再流下去會死人的。
「無關什麼狗屁精神,也不是因為‘救人’為快樂之本。我不知道我的秘書會說粗話,以後最好別再讓我听見,否則我就扣你的薪水。」
「你平常就在剝削我了,還有臉扣我的薪水?」叫她滾蛋不是更干脆?她也比較樂意接受。
「不想讓你死,是因為你還必須幫我找到答案,在那之前,你不可以比我先死。現在請你馬上去叫救護車好嗎?因為我也還不想死。」
範青嵐有氣無力地道。
蒼白的臉霎時有了一抹血色,是困窘和抱歉。「你不說我倒真忘了。」
他該笑嗎?這個世紀大笑話!範青嵐發現他一點也笑不出來。
搶匪不知在何時已逃逸無蹤,警察和救護車在十五分鐘後陸續趕來,醫護人員將範青嵐送上車時,他的意識還是清醒的,施夷光則在一旁陪著他。
上車時,他沒受傷的那只手緊捉著她的,道︰「當我的情人吧!你對我應該也是有感覺的,何不就讓我們試試看?如果能讓我找到答案,就還你自由。」
如果接受,勢必也代表她將會不自由一段日子,而這段時日有多久?似乎也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懊答應嗎?
※※※
秘o之于他,是白玫瑰!他以他的血將她一瓣一瓣地染成鮮紅,即使不是原始的紅,卻終究掩不去已然成為紅玫瑰的事實。
施夷光告訴自己,會答應他的要求,成為繼江愛咪之後的情人,是為了給妹妹明曦一個交代——一個暫時性的情人,不會是範青嵐也會是其它人。
有了這個理由,她比較能正視她與他的關系,而不讓自己陷入。她之所以會答應,說不定也有一點是如他所說的,她對他並不討厭;如果真的沒有半點感覺,甚至厭惡,她連考慮都不會考慮。但是她答應了,而明曦卻不是全部的理由,這讓她無法接受。
「我跟一般女子其實也沒什不一樣。」還以為自己抗拒得了範青嵐的魅力,而與一票仰慕他的眾女子略有不同。
一切都是自以為是,自我陶醉,乃至于自我催眠。
「一不一樣我不知道,一樣又如何?不一樣又如何?你不需告訴我,以後我會知道的,那將是你的自由能不能重新屬于你的關鍵。」範青嵐這麼說。「試試看再說吧!現在只要當我的情人,其它的你無須煩惱。」
「當你的情人,我也許就當不好你的秘書,兩個角色之間,我只能扮演一個,而對後者,我比較有信心。」
「那麼就什麼也不要演,只要當你自己,讓我看看真正的施夷光,讓我看看她令我迷惑的原因何在。」
「你放心,我絕對會讓你失望的。」施夷光淺淺笑道。
江愛咪好能耐,在範青嵐身邊待了大半年,本以為江愛咪會是創下新低紀錄的那個人,沒想到反而創了新高紀錄。現在大概要由她來打破王茵茵三個月又零一天的紀錄了。
病床上的範青嵐認真地觀察施夷光的每一個表情。
「我必須要下一個但書,如果一段時間之後,我還你自由,請你繼續留在公司里。你清楚你對我的重要性,但是不要挾此來做任何具有威脅意味的事。」即使看重她,也不能讓她爬到他的頭頂上。
她坐在病床邊的看護椅上,被銀練子劃破的傷痕已被白紗布包扎起來。
他撫向她的頸子。「鏈子斷了?」
施夷光點點頭。
他道︰「我會再買一條給你。」
再買一條,這就是範青嵐所能給予的嗎?所有用金錢買得到的東西?還是暫時性的情人不需要以情感為交換?
「而這一條,你不再需要以生命來護衛它。現在,告訴我你的練表為何重于你的生命?」要知道這些事並不難,但是他要听她親口告訴他。將她的秘密無遺地展露在他面前。她將必須為他盛開。
「因為它是獨一無二的,是我媽的遺物。十五歲那年,因為生意的關系,我爸媽到美國去處理一些事情,在珠寶店看上了這支練表,打算送給我當生日禮物。跟今天的情形一樣,遇到了搶劫,當場有五個人受到槍擊,三人死亡,我爸媽就在其中。我這樣說,夠詳細了嗎?」
她淡淡地說,如平日一般。
範青嵐不語,沉默在兩人之間流竄。
許久,他緩緩開口對她說︰「如果自由對你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那麼,想辦法讓你自己永遠當我的情人。」
沒有把握他們的未來會怎麼走。是迎向必然的結束,或是沒有結束?他一向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但是卻也喜歡挑戰與探險。只要有一成的把握,加上十足十的自信,他就能將所有的事導向他要的結局。
但是這回不同,他依然可以主導局面的發展,而且非常容易,因為她是一個被動的女子。她的主動往往只是曇花一現,是隱藏在血液里被壓抑的基因;但是他不,不僅是因為不願,更是因為他無法確定他所要的結果是什麼。
如此,毋寧任其發展,就讓時間來決定一切吧!這回,他要退出主導的地位。
「我們戀愛吧!」
從來和女人之間只有金錢交易,對她,卻覺得不該只是如此。這個與他有著同樣情感本質的女子,也許值得他更深層地付出。
看見她因他的話而訝異地微張唇低呼了一聲。他笑開,沒受傷的手勾住她的腰身,讓她更接近自己,趁機輕薄上嬌艷欲滴的紅唇。
施夷光驚慌地看著貼近的面孔,直到唇與唇相親,她措手不及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切的遲頓與失常皆為他的那一句話。她以為他們之間該只是一場交易的。
他是不是神智錯亂了?不然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他真的只有一只手臂受傷嗎?
還是連頭殼也壞掉了?
※※※
砟策食q梯只搭到十五樓,電梯里的人接頭交耳地不知在說些什麼,本來我也想加入他們插插花,但才稍微走近,聲音就頓然止住。
你知道嗎?那種細細碎碎,听得不分明,可又確實存在的聲音,在一瞬間驀然消失,那種感覺有多奇怪嗎?好比 車飆到一百四十,緊急煞車卻听不見輪胎與地面猛烈摩擦的刺耳聲響,是完全不合常理的。
說不定他們竊竊私語的某些話剛好是我听不得的,因為我們在談論的某些話也不能讓某些人听見,所以當我一接近時,才會出現這種在短短的一秒就由門庭若市變成門可羅雀的世界奇景。
想想也就算了,但是電梯內的氣氛實在凝重得可怕,我再不出去換口氣,絕對會窒息死亡。
結果當我前腳才踏出電梯門,身後的男男女女又開始吱吱喳喳起來。我更確定有事情是不能當著我的面說的。
正納悶著,步行上樓,走到十七樓,遠遠地就听見一片交談的聲音。心想大概是一些職員在模魚閑磕牙,平常我私底下也當做這種事,女人間永遠有講不完的八卦和話題。公司暗盤運作的「每周新聞」就是靠這些嘴在傳播,而且純粹是公益事業,不收半毛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