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皓站在她身後,他的身後則是那群刺客,除了遭善敏砍成重傷或死亡的刺客外,不久前被鷹皓打傷的,這會兒全安然無事地站起身。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股不安油然而生,她戒備地後退。
鷹皓好整以暇地檢視自己的長劍,上頭一滴血也沒沾。他冷冷地道︰「就是你看到的這麼回事。他們是誠親王派出的殺手,而我……恰好也是。」
「你跟誠親王是一夥的?!」知羅瞪大眼,瞬間面無血色。
「對,這是個大陷阱,而你在劫難逃,納命來——」
一股疼痛由她月復間炸開,轟得她喘不過氣來。
「要怨,就怨把你丟下的善敏!」鷹皓陰狠地道,格格笑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瘋狂。
突地,他狠狠抽出刺入她月復間的長劍,鮮血噴出來,濺落在她臉上,滲入她圓瞪的眼里。
知羅臉色一片青灰,人亦跟著倒地。
意識離她越來越遠,依稀記得善敏對她說過的一句話——不論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扔下你不管。睡吧,放心的睡吧……
越來越遠了。
善敏帶著蘇束兒沿著林海逃出山莊,蹄聲在雪地里喀喀響,泄漏了他們的行蹤,刺客們很快就發現了他們。
「他們在那里——快追——」
「別把人追丟了——快——」
「可惡!」善敏快馬加鞭。
「善敏,他們追來了!」蘇束兒抱住他的腰,絲毫不敢松手。
「你別怕,我一定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他緊箍住韁繩,下停加速沖。
敖近一帶都是郡王府的圈地,他對地形的熟悉遠勝於這幫殺手,善用這點,他不時變換逃跑的路線,過不了多久,便成功的擺月兌掉追兵。
又繞了一會兒,確定後頭已無追兵,他隨即在一處灌木林前停下馬。
「善敏,為什麼在這里停下來?」蘇束兒錯愕地看他翻身著地。
「這處灌木林的後方有一大片陡峭山壁,山壁上有大大小小的窟窿,你可以躲在里面。前方則是湖泊,他們只會注意結凍的湖泊上是否有涉冰而過的痕跡,不會去注意身後的山壁,你躲在這里很安全。」
善敏扶她下馬。
「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她大驚失色。
善敏撕下一截袍子綁住她的傷口。「知羅雖然有鷹皓保護,但我不放心,一定要回去察看!」
他沒有忽略掉臨走前驀然回首之際,知羅宛如木頭人般看著他棄她而去的表情。那仿佛就像在說︰他不要她!他果然不要她了!
他非回去不可!
她受傷的神情,令他耿耿於懷。
「你等我,我一定會再回來找你。」他準備上馬。
「別走!」蘇束兒抓住他的手腕下放。「知羅是誰?她是你的什麼人?」
「妻子。」他坦然接道,無意隱瞞。
蘇束兒當場住。「妻……妻子?你終究還是娶別人為妻了……」
她苦澀呢喃,眼淚慢慢泛濫而出。
「你年近三十,是時候了……可那人為什麼不是我?我離開王府,你為什麼不為我著急?為什麼下找我?我以為只要我一離開你,你便會注意到我對你有多重要,想不到……你反而在這段時間完成終身大事,難道對你而言,我就如此的可有可無?!」
下人和主子間的關系薄弱得可憐,主子可以擁有十幾二十個下人,下人卻只有一個主子。
主子是他們的天、他們的地,偏偏在對方的心目中,他們的地位微乎其微。身為他唯一的婢女,她以為自己比一般人幸運,以為在他心中,她的位置無人可替代,想不到她錯了——
烏鴉豈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忽然之間的頓悟,讓她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痛苦不堪。
善敏鎖眉,凝著她道︰「我不是不為你著急,我是尊重你的選擇,你想飛,我就任你飛。要是早知道你是被誠親王擄走,用盡辦法,我也會把你救出來!束兒,夠了,現在不是談論這件事的時機,我必須趕回去接知羅。」
他的心全系在知羅身上。
「對,與其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去救你的福晉更是迫在眉睫的要事。善敏,在你離開前,我能不能有個要求?」
「什麼要求?」
蘇束兒沒有說下去,直接以行動表示,虛軟地投進他的懷里,緊偎著他的胸膛。
善敏嚴肅的表情不自覺地軟化下來,叮囑道︰「在這里等我,我會回來接你。」
「好。」
趁他毫無防備之際,蘇束兒拿出預藏在袖里的匕首,猝然刺進他體內。
善敏驚抽一口涼氣,倏地推開她,踉艙後退,低頭一看,已然渾身是血。
「你!」
「不要怪我……」蘇束兒淒然啜泣,留戀而絕望地望著他。「你不該給了我美夢,又讓我夢碎,負心的人是你不是我,不要怪我……」
善敏定定盯著她,瞳孔瞬間擴張,體溫急速下降,連退好幾步,才穩住步伐。
「做得好,蘇束兒,現在再給他一刀,貫穿他的心髒!」
善敏睜圓了眼,循聲轉頭——「鷹皓?!」
在其余殺手的引路下,鷹皓策馬抵達,先前追殺善敏與蘇束兒的殺手,這時全聚在他身後,由他指揮。
「你在磨蹭什麼?快動手!」
蘇束兒唇瓣發顫,下不了手。
「沒用的東西!」
「不——」看到鷹皓下一秒即揚起弓,善敏突然大叫。
倏地,由鷹皓手中發出的箭矢,朝蘇束兒的眉心射進。
「束兒——」
箭鋒穿透她的眉心,蘇東兒瞬間香消玉殯,倒進善敏的懷里。
鷹皓完全不給善敏反應的時間,緊接著弓箭即瞄準他。
他無動於衷地道︰「沒必要這麼憤慨,這賤人是主動去投靠誠親王的,她是誠親王安排來殺你的一顆棋,而我是另一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甘願為他背棄道義?!」
「有錢能使鬼推磨,誠親王為我這貧困的將軍府送來一箱一箱的黃金,表明助我娶得蒙古公主,我當然願意做他的棋子。」這些全是朝廷不能給他的。
「你這叛徒!」善敏大吼。
「錯了,我不是叛徒,我只是天子腳下一只苟且偷生的小螞蟻。順便知會你一聲,陸知羅已先在黃泉路上等你了!」
听聞噩耗,善敏登時理智盡失,瘋狂地向他揮刀而去。「我要殺了你——,」
咻——
索命箭矢凌空飛來,穿進善敏的胸膛,斬斷他的話。他僵硬地瞠圓眼楮,巨大的身軀往後傾倒,砰的一聲,翻進冰湖。
湖面上的薄冰碎裂,頃刻間,他消失在湖里,徹底滅頂。
鷹皓一臂伸起,身後殺手動作一致地架起弓箭。
「放箭!」
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趕盡殺絕。
微弱的光線穿透水面,灑下些許亮光,齊弓而發的箭矢,迅如雷電地射入湖中。
善敏張開兩臂,隨波逐流,任憑冰冷的湖水將他拖向深處。
飛入湖里的箭矢頻頻從他周身擦身而過,險象環生,他則一臉呆滯。
他的意識渾沌,眼前一片黑暗,除了虛弱的心跳聲外,他再也听下見任何聲音,看不見任何東西……
他就快死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正汩汩流出沭目驚心的血,他感覺渾身越來越冷,心髒越跳越無力,整個人如大石塊般沈重……
他並不感到特別痛苦,但紛紛擾擾在他眼前重復不斷上演的,卻全是他驀然回首時,知羅臉上的那抹哀傷表情。
是他一手將她推進地獄里,是他害死她的!
她人在哪里?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他要見她!
就在幾乎要放棄求生意志時,忽然間的念頭讓他清醒,僅靠著最後一口氣,他奮力則動四肢,游往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