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慣例,她們在吟詩作對前,先東家長、西家短一番。
「善褚、善敏、阿格、濟爾冷、都爾靜!」凌樺公布答案。
「他們?怎麼會?」
這五人的名聲在京城頗大,除了權勢顯赫外,更因他們一個個相貌俊偉、能文能武,是各府千金注目的焦點。
善敏,半年前皇上曾指配婚約,可惜新娘被劫,宣告無疾而終,各府小姐終于重拾希望,有機會與他成親。
善褚、阿格、濟爾冷,則以「蒙主隆恩,殊恩異數,即捐靡頂踵,亦不能仰報高厚于萬一。」忙、忙、忙以這種氣人的理由,婉拒所有登門商談的親事。
至于都爾靜嘛……
幾位格格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一旁年方十六的水格格身上。
都爾靜與水格格已成婚幾個月了,听說他有隱疾,對男女間的那檔事兒——不行!
他無疑是一鍋粥里的老鼠屎。
「都爾靜做了什麼事嗎?妳為什麼說他麻煩大了?」水格格憂心忡忡的問。
「我听我阿瑪說,都爾靜他們這幾個人打算上參誠親王三大罪狀,不料事跡敗露,不但上參罪狀的證據遭到銷毀,計劃胎死月復中,更惹毛了誠親王。誠親王可不是什麼好人,鐵定會找機會報復,因此他們麻煩大了!」凌樺解釋。
水格格瞬間面白如紙。
「是哪三大罪狀?」另一名格格問。
「貪賄傾朝、竊權結黨,最重要的是,听說他想密謀造反!」
「造反」
乍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眾格格心跳幾乎停止。
凌樺正色道︰「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情同姊妹,所以我才把這消息告訴大家,目的無非就是希望妳們潔身自愛,別跟這些人攀親事,小心被連累!」
她凌樺最講義氣了。
「至于妳,水格格,如果都爾靜這次上參不成反遭謀害,妳也別太難過。妳 守活寡 的日子正好結束,大可改嫁他人!」凌樺對水格格說。
可水格格一點也不想。
「照妳的講法,他們現在應該一個個愁雲慘霧,可我不久前還看見善敏在大街上風流快活。」知羅人還在涼亭外,夾著一絲鄙夷的聲音已先傳進涼亭。
柳丫頭替她把糕餅送上桌請大家吃。「我們買餅的時候,善敏貝勒也在店里喝茶,小姐一見到他,就大剌剌的罵起人家,要不是我把她拉走,我們現在大概已經在小巷里滿地找牙了。」
差點嚇掉她半條命,柳丫頭幽幽嘆了口氣。
「我就不相信他敢拿我怎麼樣!」知羅倨傲地道。「再說,我也沒指名道姓呀,他如果把我罵的話往自己身上攬,那是他的事。」
凌樺不解地看著她。「怪了,為什麼每次都是妳看見他荒唐的一面?」在場的人卻都無緣欣賞,以至于對她的話頗多保留,不相信善敏貝勒是這種人。
「我才困擾呢!那簡直就是在殘害我的眼楮!」知羅百般不願意地嗤道。
此時,一抹身影不聲不響地由知羅背後靠近。
面對知羅的眾人霎時兩眼大瞪,想出聲叫知羅噤口,但卻發不出聲音。
「那些愛慕他的女人簡直瞎了眼楮,再不然就是沒帶眼楮出門,才會迷上他那種人!」哼!
「哪種人?」一道聲音不解的問。
「行為夸張、濫情、沒有操守的下流胚子!」她悻悻然地說。
此話一出,眾格格倒抽一口冷氣。
知羅繼續挑眉地問︰「妳們是和我義結金蘭的姊妹淘,應該會支持我吧?」
大伙兒驚嚇更甚,一概臉色發青。
「妳們干麼?有必要全一臉見鬼的表情嗎?」
「 包br />
被點名跟她立場相同的一窩子女人,沒回答她的問題,已搶先失聲大叫,奔的奔、跑的跑,撞翻了桌上的茶水,掀飛了書紙,一團混亂後全逃得不見人影,徒留慢半拍的知羅瞠大眼楮,呆杵在涼亭內,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格、格格,妳……妳後面……」她的丫鬟也嚇得躲到涼亭外的大樹干後面。
這是怎麼回事?她後面?她後面有什麼嗎?
知羅不耐煩的轉身,定楮一看,這才赫然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堵高大的肉牆,而這堵肉牆上方的那張臉正是善敏
「 包br />
她臉色大變,慘叫一聲,直覺地想往後跑,豈料腳下一陣打滑,硬是狠狠一跌坐在地。
她滑稽的模樣令善敏笑了,笑容很冷、很冷。
這女人在茶店中毫無顧忌地詆毀他,已讓他相當不爽,跟她走了一條街,想找機會向她「討教、討教」,想不到听見了更精彩一倍的話。
瞥見桌上有枝毛筆快掉到地上,他順手拿起。「看得出來妳對我頗有微詞,說吧,我在這里洗耳恭听。」
他好整以暇的蘸著墨汁,心想這墨汁涂在嘴巴上的效果,應該不錯。
知羅咬唇不語,眼中殺出兩道冷光,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對他憑空冒出來的方式很不快,但她更為自己腿軟的狼狽樣感到不悅。
可惡,都是這雙花盆底害的,否則她現在已經逃得不見蹤影了!
「妳好大膽呀,三番兩次當眾詆毀我,被我逮個正著,現在瞪人的眼神居然還比我凶?」
她就是凶,怎麼樣!
知羅一邊心想,一邊繼續凝眸怒瞪。
她該不是流年不利吧?否則怎會在這節骨眼上摔一跤?可話說回來,他憑什麼擅自闖入玉府老宅?走路還無聲無息,害她嚇得失足跌倒!
「知道惹火我的下場會怎麼樣嗎?」
「怎麼樣?我還怕你殺了我不……啊!」
知羅忽地改口驚呼,天外飛來一筆,硬生生從她右額畫至左顎的墨汁,令她當場傻眼,兩眼眨巴眨巴的。
她怒聲罵道︰「你敢畫我的臉」
她用手擦臉,抹下一大片墨汁。
「妳該慶幸我手上拿的是筆,不是刀子。」善敏單膝跪在她面前,惡狠狠地箝起她的下巴發威。
「就算你拿的是刀,你敢劃我嗎?」她火大的怒聲反吼。這麼髒,她的臉怎麼辦
炳!善敏輕狂地大笑一聲。「小姐,請問妳有什麼顯赫的背景?」
「……沒有!」她倔強地應話,快哭了。
「是哪位皇親國戚的掌上明珠嗎?」
「我爹是內閣大學士陸仲,皇上很器重他!」她一副「你完蛋了」的表情。
「哼!」
他隱忍了許久的怒火登時爆發,粗魯地將她的臉蛋再抬向前一寸,右大掌的毛筆跟著凶悍落下
「 包br />
「區區一個大學士,我才不放在眼里!」
「呀」
知羅尖叫不斷,像匹受驚的馬兒狂蹬亂踢,奮力想掙月兌他的箝制,偏偏就是怎麼也推不開,只能任由他在她臉上畫過來又揮過去。
沒半晌的功夫,她已滿臉墨水,活像洋鬼子幫里的小黑人。
「 包br />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臉變成什麼德行了!
善敏興味地打量了自己的大杰作將一個水女敕玉娃兒,涂成黑不溜丟的大木炭。于是他放聲大笑,開開心心地揚長而去。
「呵呵……哈哈……」
知羅雙手緊握成拳,力道之大,指甲都快掐進掌肉之中。
她的如意發髻歪了,上頭的翠玉珠花全掉了,花了個把時辰才梳得服服貼貼的劉海更亂得像一團蠶絲卷。
至于她的長袍、坎肩、甚至披風,全沾滿了黑墨汁,臉上更是慘不忍睹,除了眼珠子跟牙齒外,一概慘遭善敏的毒手,全黑了。
她就這麼杵在雪地里,眥著泛紅的大眼楮,狠瞪他遠去的背影。
她氣得渾身發抖、氣得咬牙切齒,但強忍著不讓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