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音照他指的方向轉頭一看,換地傻眼。那麼——那麼多?!
「哦?」
但能怎麼辦?她還是必須照做啊!
「嘿咻!」
她吃力的抬起一箱,走到方叔身邊,砰的一聲,重重放下。
方叔不悅的問︰「你這是干什麼?」
韓雨音愣住,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中午用餐的尖峰時段過後,兩點半一到,便是較為空閑的下午茶時間。
服務生們開始分批用餐,夏英豪也找了空檔吃了午餐,但當他重新穿梭在用餐區監督時,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移往通往地下室的刻花木門。
他很確定韓雨音沒出來用餐,她肚子不餓嗎?
懊不會是在跟他賭氣,存心想餓死自己或累死自己,好讓他感到內疚吧?
別做夢了,就算餓死在里面,他眼皮眨也不會眨一下。
下午茶時間在五點半結束,接下來便是晚餐時間。
夏英豪再也沒辦法漠視韓雨音,已經足足待在地下室十個鐘頭的事實。
她沒上來喝水、沒上來休息,甚至連出來喘口氣都沒有,地下室的室溫只有十三度左右,她感得住嗎?
到了晚間九點——
「謝謝光臨!」
送走最後一桌客人,他再也忍不住轉身往地下室走去……
「你是怎麼搞的?」
才剛下樓,他便听見火氣不小的指責聲。
進去一看,是方叔在數落韓雨音。
「酒是拿來賣的,不是拿來比髒的,你看見酒瓶上有灰塵,至少也要拿塊布抹一下,再放到酒櫃上呀!你現在不做,是不是等著下次我做?」
「明天做行不行?」
雨音有氣無力的問,發絲凌亂的圖在臉上,額頭上汗珠一顆接著一顆冒。
她又累又餓又渴,再這樣下去,她懷疑自己走不出去。
沒想到最後令她痛苦不堪的,不是這堆數量眾多的葡萄酒,而是眼前這個個性不但不好相處,做事還一板一眼到幾爭完全不知變通的男人。
「當然不行,這是責任問題。」方叔嚴厲依舊。「你是經理安插進來幫忙我的,我叫你這樣做就這樣做,跟我羅嗦什麼?」
「可是我的手快斷掉了……」
韓雨音苦著臉呢哺,一整天下來她又是拆、又是搬、又是上櫃的,早累得像條狗一樣,還覺得越來越冷,似乎連滴下來的汗都變成冰的……
「廢話少說,快點擦!」
「怎麼回事啊,方叔?」夏英豪走進地下室。
「你也看見啦,我正在指導她工作內容。」
韓雨音乘機喘口氣,沒有多話。
「時間很晚了,明天再做吧。」
「不行,她必須把酒瓶擦完。」
「那可能要揀到明天早上。」
她壓著音量小聲說,同時把手中的酒往酒櫃上放,一沒注意,瓶子撞到櫃子。
「你到底在干什麼?要我講幾遍你才懂?葡萄酒不能受到震蕩,會影響到品質,我一再告訴你,你為什麼老是記不起來?!」方叔的怒意又起。
韓雨音的眉心堆成一座山,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你到底要毀了多少酒才對得起?」他一把搶回酒瓶,仔細檢查。
「方叔,我看她真的不是故意的,這一次你別跟她計較了。」
夏英豪雖然對韓雨音沒有好感,但看她對方叔的嚴厲擱導一副無力招架的樣子,還是覺得應該站出來替她說點好話。
「你不明白,夏經理.我已經告誡她很多次,酒瓶內存有有相當大的壓力.一旦受到震蕩,不但會影響到葡萄酒本身的風味,也可能造成酒瓶斷裂,碎玻璃要是被客人喝下去,是很危險的事,偏偏她就是一再犯錯!」
「我不是存心的……」
「你根本沒用心在做!」
「好了,方叔,你冷靜一點,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別氣成這樣。」
「是嘛,我會但慢改進,你真的沒必要罵成這樣。」韓雨音小聲的表示意見,覺得自己又冤枉又倒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這些酒都是進口貨,不是空運就是船運來台,途中該搖的都搖了,該晃的也見了,現在不小心撞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
「你的意思是我小題大做,故意找你碴?」方叔破口大罵,一副要打人的模樣,嚇得韓雨音拼命後退。
「方叔別這樣,你冷靜點,方叔。」
夏英豪見情況不對,立刻伸手拉他。
由于方叔的個性暴躁易怒,所以過去曾經有因工作理念不同而與員工大打出手的紀錄,不攔著他,他可能真的會動手。
方叔在這一行擁有相當局的名望和地位,所有‘費派」的酒侍都是由他一手訓練出來的,理所當然都視他為導師。他最忌諱的,就是別人挑釁他的專業,韓雨者一番話,對他而言無疑是公然羞辱。
而她也無疑是他見過最「白目」的學生,用盡鎊種方式要花光別人的理性和耐性。
「你走開!」
方叔揮開夏英豪的手,伸手往韓雨音的領口抓去,準備將她抓過來好好訓斥一頓。
連續十小時的勞力工作,早已使坐慣辦公室的韓雨音體力透支,一看見方叔向自己靠近,立刻下意識地往後退,但眼前忽然一陣昏眩襲來,當場視線一暗,膝蓋一軟,她整個人昏了過去。
方叔吃驚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女人,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他踫都沒踫她一下啊!
「韓雨音!」夏英豪趕過來。「你怎麼了,韓雨音?」他著急地拍她的臉頰,但她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方叔,她是女孩子,再怎麼樣你都不應該動粗。」
他轉而責怪起方叔。
「我沒有打她啊!」
事實上他只是想把她揪到面前,好好臭罵她一頓而已。
「不是我要說你,方叔,但你真的該檢討一下。」
「我……」
方叔百口莫辯,氣得扯下圍裙,干脆一走了之。
「好冷……」方叔剛走,韓雨音便吐出一連串細微的夢囈。
「你說什麼?」夏英豪怔住。
「我好冷……」
***
韓雨音顯然是因為無法適應十三度的低溫環境,加上勞累過度,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頓飯,才會體力透支昏倒在地。
拜她之賜,夏英豪不但誤會了方叔,還慌忙就近找了一間診所將她送醫,卻忘了診所營業的時間最晚不超過十點鐘。
意思就是等醫生替她打了點滴、開了藥,他們就得離開診所回家,畢竟診所已經很有醫德的為他們延長休診時間了。
于是——
從關上車門的那一刻起,夏英豪就開始碎碎念。
「結果到最後,倒霉的人還是我!」
他的眉心都快糾成死結,打橫起來抱著她,往她住的公寓走去。
「我就有預感,讓你來工作一定會替我惹麻煩,果然應驗,上班第一天就和方叔吵架。你知不知道他脾氣很硬?萬一他借題發揮,我又有得忙了!」
盡避他拼命在發牢騷,韓雨音的眼皮仍然有氣無力的蓋著,躺在他懷里不能動禪。
不知道是吃了藥的關系,還是血糖太低的關系,她渾身無力到講話都提不起勁。
哪怕她想跟他道歉、想跟他說謝謝,偏偏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英豪怨想依然。「你躺得很輕松,知不知道我抱得很累!」
這女人!
韓雨音給他的回應,是不能言語的沉默。
夏英豪知道自己不能在這種時候苛責病人,索性閉上嘴。
幾分鐘後,他抱著她走到大樓門口。
中年警衛見狀,立刻跳出來攔人。
「先生,請等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他認得她,她是住五樓的韓小姐。
「我是她的主管,她在公司昏倒,我送她回來。」夏英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