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篩漏的碎光斜照在他臉上,使他的俊容增添了幾分耀眼的美,但那銳利的眼眸,卻因此反而更散發駭人的氣勢。
玉桐被他嚇壞了。「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該不會想否認那名黑衣人是你吧?」
「什……什麼黑衣人?我……我不曉得……」
「我說的黑衣人,就是在寶穆出閣的日子,膽大包天將她帶走的人。這名黑衣人與寶穆交情匪淺,一起計劃劫親,就連逃走也不忘彼此掩護。妹妹行徑如此妄為,身為親王府二媳的姐姐,應該也難辭其咎吧?」
「不關姐姐的事……啊!」她及時掩口,剎那間不打自招。「夠……夠了!我不想再听你沒憑沒據的指控,你不是請我進來看大夫的嗎?大夫在哪里?沒大夫的話,我回宋府了!」
她掉頭就要走,卻被他迅捷抬起的右臂截斷去路,無奈地困在他的鐵臂與亭柱之間。
「頭又疼了?」
「是,光听你說話我就頭疼。」
「怎麼,惱羞成怒?」所以轉而人身攻擊?
「誰惱羞成怒?」
他呵呵地笑了。「那我就放心了,否則我這大夫真不知該從何治起,心病不能藥醫,至于頭疼嘛……」他放肆的目光在眼前這張冶艷花容上細細逡巡。「讓我想想該怎麼做,才可以治療你的頭疼,順便讓你毫無防備地說出更多事。」
他燙人的視線、氣息、低喃,無一不令她微微顫抖,怕得不知如何是好。
「南募,你在忙什麼?」
天降救星,玉桐驚喜地循向聲音來源。「老女乃女乃!」
是襲簡親主府的太上老君出現了,南募只好無奈的嘆出一口氣,放她沖出自己的臂彎,賴進老福晉的跟前。
「玉桐,你和南寡在那里忙什麼?」她是二孫媳的妹子,自是識得。
「我們進屋談,女乃女乃,我有一些話想同您說。」
玉桐刻意回避南募的視線,垂著眼簾,乖巧地攙著老福晉移駕屋內。
「鬼丫頭!」南募冷冷地評道。
第四章
花廳里,玉桐嬌弱的身子斜倚椅背,先抽出帕子揉弄一下,接著一聲哽咽,轉眼便飄飄灑灑哭了一地眼淚,樣子煞是淒憐。
但先決條件是——對南募難纏、看好戲的嘴臉視而不見。
拭著小臉上的淚水,她刻意不去看他,徑自對老福晉低述︰
「我听說寶穆被雲燕子綁走的事了……在這之前,我便勸過她千萬別做傻事,可她偏不听,砸了自己的終身大事,就這樣拋下一切與雲燕子走了。」
花廳里其他的女眷們傻眼。「照你這麼說,外面傳的流言,全都是真的嘍?」
玉桐輕輕地點了點頭,帕子始終未離開過臉龐。
女眷們更慌了。「不會吧?那雲燕子是亡命之徒,怎比得上勒郡王府二公子的榮顯,寶穆跟他走,未免太傻了!」
「再說,若真是如此,事情傳進勒郡王府,還了得?」
老福晉敲著手上的拐杖。「寶穆啊,你聰明一世,怎麼糊涂一時?」
「是啊,寶穆太傻了!」
「諸位,我是寶穆的姐妹淘,她有很多心事都直接對我講。與勒郡王府訂下親事之前,她總說今生最大的願望是嫁位商賈,隨良人雲游四方;但與勒郡王府的親事訂下後,我想,她的心碎了,夢碎了,所以最後索性跟雲燕子走了……」
「女乃女乃,您說這事該怎麼處理?」女眷們問。
「外面到處是流言蜚語,不僅寶穆名聲不保,怕勒郡王府亦有所耳聞。」
「這……」
玉桐擦干眼淚,勾著帕子說︰「老女乃女乃,玉桐以為既然寶穆不願嫁至勒郡王府,倒不如先把這門親事退了,親事退了,威脅沒了,說不定她就回來了。」
「這門婚事是皇上指配的,哪能說退就退,況且勒郡王府不一定願意退。」
「皇上是明理的聖君,將寶穆的心意說給他听,他會明白的。」
女眷反駁。「玉桐,事情沒這麼簡單,雲燕子畢竟是名盜賊,即使有心成全,咱們也無力袒護。」
盜賊哪能與王公之女共結連理?
另一女眷附和。「當初他若直接上門提親,向大家招認他的身份,或許大家還能替他想辦法瞞一瞞,可他現在這麼一搞,事情已經沒有轉圜余地了!」
玉桐著急地說︰「但是……但是他是雲燕子,人人得而誅之,他當然不能出面。」
別馬上就放棄他!每個男人的背後都有個女人在作主,這些女人不點頭,襲簡親王府的男人們就更不會點頭,男人不點頭,婚事沒有撤回的一天,她的危機就沒有解除的一天!棄雲燕子于不顧,就等于棄她于不顧,別這麼殘忍啊——玉桐在心底暗自吶喊︰
「他大可不必說自己是雲燕子!」
「一言以蔽之,他是個只會做見不得人勾當的小人!」
「不、不是的……」
怎麼會這樣?誤解越來越深。
「到親王府搶婚就算了,竟然還以寶穆的性命為要脅。實在不是什麼英雄好漢。」
「你們別這麼說,他……」
「稍安勿躁,各位。」南募揚起嚴凜嗓音,鎮住七嘴八舌的女眷們。「也許他並非真的雲燕子,只是個盜用雲燕子名號的冒牌貨。」
不提還好,一提全場皆傻眼。
「不是雲燕子?」
「那寶穆不就遇上騙子了?!」
他從容不迫地挑起茶碗蓋,應道︰「可能。」
「會不會是人口販子?哎呀,你們都忘了,搶婚的那天,寶穆被那人捅了一刀,他如果愛寶穆又怎下得了手?完了,完了,寶穆要被賣到洋人國去了!」一位嫂子呼天搶地亂叫一通。
玉桐早嚇呆了。怎麼他一發言,話題一徑兒地全轉了個奇怪的方向?
讓親王府的人懷疑寶穆是否被賣到洋人國,不是她來的目的呀!
「你別出來搞破壞!」玉桐猛地抗議,高八度的音頻頓時怔住大伙兒,她自己也呆了,但隨即趕緊柔聲改口︰「我是說……事情尚未查證清楚,胡亂猜測,只會徒增大家的困擾。」
聞言,老福晉重拍案面。「玉桐,沖著你這句話,無論對方是誰,我都要南募把這只縮頭烏龜揪出來,當面問他個清清楚楚!」
「啊?!」
玉桐的眼楮瞪得都快凸出來了。怎麼事情忽然間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粒?完了、掛了、慘了!
南募輕聲呵笑,眼底平和,聲音不高不低。「我正好有此打算。玉桐,你既然是寶穆的好姐妹,常听她說三道四的,想必關于這位雲燕子的下落,也有些線索吧?」
「沒有!沒有!」她嚇白了臉,矢口否認。
南募一徑地充耳不聞。「我需要你來告訴我這些線索以便揪出人犯,你願意幫我一把嗎?」
玉桐被他犀利的視線看得四肢發軟,急忙站起。「老女乃女乃……我……我頭疼,先告辭了!」
,
「玉桐?」
「後會有期!」
她不顧眾人挽留,扔下一句話,飛也似的逃了。
「來匆匆、去匆匆的,玉桐這孩子今天是怎麼了?」老福晉不解的嚷嚷。「好廠,好了,人老體力就差,今天寶穆的事已經夠讓我勞心勞神的了,你們扶我回房休息吧!」
「好的,女乃女乃。」
女眷們依語簇擁上前。
「南募,你做事我一向放心,這件事交給你辦,別讓我失望,知道嗎?」
「沒問題,女乃女乃您慢走。」
陰沉的視線隱去,展顏一笑,南募得心應手的扮起乖孫子,體貼地送女乃女乃老人家出花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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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街道上,人車喧囂,廣場上新來了一攤江湖賣藝的,耍刀要槍吸引了不少人圍觀。蒸餅店今天的生意也不錯,一群人點了餐食,便聚集在一起討論最新得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