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募促狹一笑。「原來尚未更嫁衣呀,嬤嬤們,把她的衣服給我剝了。」
「是。」老嬤嬤齊聲應道。
「咦?」寶穆臉色慘白,嚇得倒退一步。「你們、你們想干什麼……啊!不要!放肆!放肆!」
精明干練的老嬤嬤們,趁著寶穆破口大罵、驚聲尖叫之際,不講情面地將她拖進屏風後。
「不準踫我!走開!走開!」寶穆的咒罵聲清晰駭人。「啊——誰準你月兌我的衣服的?大膽!大膽!」
老嬤嬤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下人,任憑她吼得再大聲,仍舊面無表情地將她剝個精光,最後再換上鳳冠霞帔。
寶穆敵不過她們,已哭得一臉梨花帶淚。
「三哥——你給我記著——」
「不會吧……這麼恐怖?」
棒著天井,對面房舍的屋脊上,此時正有個半調子的黑衣蒙面俠蹲趴在那里掩耳發抖。
玉桐捂著耳朵、咬著唇瓣、閉著眼楮,拼命想阻絕寶穆的慘叫聲。
如果……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選擇,縱使寶穆說——襲簡親王府東面的圍牆矮到連街上的小孩都攀得進來;園內的百樹林附近人跡罕至,就算大大方方地爬牆進來也神不知鬼不覺;甚至百樹林尾有棵百年老樹,樹梢正好餃接屋檐,大刺刺爬上屋脊都沒有關系——她都不會貿然接受托付。
現在慘了,她哪有能力對付寶穆那恐怖的三哥哥?
緊掩的門扉重新推開,幾個道貌岸然的嬤嬤跨出門檻依序退下,隨之出現在她們身後的,便是南募。
玉桐每多打量他一眼,心髒就無力地多收縮一下。
她雖然與寶穆私交甚好,自己的姐姐玉靈亦嫁入襲簡親王府,但對這家族的其他成員,她是一個也不熟,今天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南募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就被他嚇個半死。
怎麼有人可以如此具有威脅性?
一張臉明明看似和善親切,但眼底卻又流露出強悍狂傲之氣。天生面相丑惡的人,配上一副壞性子,似乎天經地義;但若是相貌堂堂,個性偏嚇人,那就教人不寒而栗了。
丫鬟攙著主子,一行人紅艷艷地跨出閨房,院落也適時出現一幫僕役來回穿梭幫忙——但這些人全是寶穆安排好的親信。
玉桐心里千百萬個不願意,但事情已就緒,她不得已只得硬著頭皮上。
愁悶地掩上面罩,她小心翼翼地移動身軀爬到回廊頂上,他們人就在下方。
丫鬟一直留意玉桐的行動,適時對著寶穆耳語道︰「格格,好像開始行動了。」
寶穆勾起帕子輕掩唇瓣,呢喃道︰「知道了,繼續走,自然一點。」
「是……」
寶穆才和丫鬟說完話,不料回頭就看見一根繩子明日張膽地從廊檐上拋甩下來,接著只見玉桐像只猴子似的攀著繩子滑下來,她那慢吞吞的模樣,別說像雲燕子了,簡直像條豬。
寶穆啞口無言,周遭的下人們也跟著傻眼。
所幸她機靈,見走在前頭的南募尚未察覺,飛快使了下眼色,她的親信立即一擁而上,丫鬟們尖聲大叫。「啊——」
「咦?啊……」
玉桐腿都沒站穩,轉眼之間,寶穆一個順勢猝然自行撲向她胸前,抓住她的左手臂,再暗遞給她一把刀,讓她順利挾持自己。
「刺客——有刺客」
寶穆的眾親信們個個面露驚恐之色,演技精湛地圍住她們。
「寶穆!」南募猛然回頭,也驚于眼前這一幕。「你是什麼人?」他揚聲逼問,氣勢凶騰。
「我……我……」
玉桐不自覺倒退,兩腿發軟。
「壓低你女孩子的嗓音,叫他不要過來,刀劍無眼,小心我的小命。」硬擠在她手臂內的寶穆,輕聲細語地在她耳邊嘟嚷。
「不、不要過來!」玉桐照本宣科,發出低沉嗓音。「刀劍無眼,小心我的……呃,不是,是她的小命!」
寶穆入戲三分,暗中捉住她的手將刀刃往自己的頸部壓,恐嚇南募。
南慕跨近一步,沉聲警告道︰「不準亂來,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
「彼此彼此。」寶穆提醒。
「彼、彼此彼此!」
南募默然,犀利的眼神掃過玉桐的眸子,突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攻擊她。
玉桐瞪眼張口,大驚失色,眼看他的巨掌即將打在自己腦門上,嚇得閉眼之際,寶穆安排的親信冷不防呼天搶地地抱住南募往前撲的身子。
「三少爺,快點救格格!快點救格格!」
「危險啊!格格!格格!」
五、六個大男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不是抓著南募的雙臂,就是拖抱著他的兩條腿,別說舉步維艱了,他根本動都動不了。
這陣騷動一下子就把前院的人全引了進來,襲簡親王府的賓客、家眷轉眼間已將這座小小的院落擠得水泄不通,前一秒鐘才剛抵達的新郎倌一行人也在現場。
玉桐無助地看著這一切,心跳如飛,冷汗淋灕,她這輩子從沒像此刻這麼害怕過。「寶穆,怎麼辦?寶穆?」
寶穆一眼就看見了人群里的善褚,心下感到訝異,但沒忘記繼續演完這場戲。
她低聲告訴玉桐︰「對他們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要他們別過來。」
然而這時寶穆看見善褚已欲出拳,立刻先他一步,緊緊抓住玉桐手臂舉刀刺向自己。
「不——」
眾人一聲驚呼,面無血色。
「是雞血,叫他們別輕舉妄動,快把我帶走。」
同樣被她嚇得只剩半條命的玉桐,匆匆照做。「你們……你們別輕舉妄動,我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別過來!」
兩娃兒欺上瞞下,趁著眾人還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是好時,循著事先安排的路線,隱人濃蔭的百林間。
臨走前,玉桐高喊補充︰「我是雲燕子,冤有頭債有主,你們要算帳就找雲燕子算帳!」
一出府邸,翻上一匹馬,掉轉馬身,喝斥一聲,兩人立刻風馳電掣而去。
眾人急著救人,紛紛奔至馬廄找馬,卻發現馬匹全軟腳趴在地上,像攤爛泥似的,氣得大伙兒直跳腳。
南募轉至府門外,躍上新郎倌結了紅采帶的坐騎,疾奔出去。
善褚跟著追出,只有善敏始終帶著一絲玩味地看著這一切,恍若新嫁娘即使被五馬分尸也不干他的事。
***
沿著錯綜復雜的街道穿梭奔馳,疾風追逐的三匹馬,足跡幾乎橫跨了整座京城。
出了外城,只見黃沙遍野,他們策馬奔騰,在廣闊的地域上持續加快速度,烈陽當空,一只蒼鷹在空中盤旋,投下渺茫的影子,玉桐的馬在前,南募尾隨,善楮殿後,三方人馬以閃雷般的速度向前移動。
玉桐雖是單薄弱女子,但她馭馬技術卻出奇了得。
「你駕馬技術這麼棒,全要感謝你大姐,都是她的教,才讓我們受益無窮。」
寶穆坐在她身後,瞥見兩個大男人在她們後面吃了一肚子的灰,直樂得哈哈大笑。
玉桐急踢馬月復,躍過一池淺水坑,她憂心忡忡地道︰「你三哥他們正在後面窮追不舍,你還笑得出來?」
她交纏在韁繩上的手指,爬滿了濕冷的汗水。
寶穆迎著風拉開嗓門笑說︰「他們這麼窩囊,我當然高興!玉桐,你知道嗎?在我三哥後面的那個男人,他和我梁子結大了,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吃不完兜著走,跪地向我求饒。」
她那雙漂亮的眼眸底,閃著危險的訊息。
專心馭馬的玉桐沒听清楚。「你說什麼,寶穆?」
寶穆只是心思深沉地微笑,不再多說。
盯著她們的背影,南募勾起嘴角,綻出一朵冷笑。
這個黑衣蒙面客,真是好樣的,膽敢在雲燕子「本尊」面前冒充雲燕子,還擄人要脅他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