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
淳親王爺同意,于是就在晚輩們跪安行禮後,由淳福晉隨侍進人內院。
他們一走,親眷跟著一哄而散,碩大的廳堂此刻只剩歌玄與雍怡一票人等。
既然沒有外人在,那票賭徒索性露出本性,笑開一張張大麻臉,跟歌玄稱兄道弟起來。
「二爺,你這人真夠義氣,難怪內城外城三教九流的人,都愛跟你交朋友!」胖子豎起大拇指,笑咪咪地說。
一旁的人連忙補充︰「我們大家是教你給贏回來做苦力的,可是你對我們如此仁至義盡,再這樣下去,我們會不想離開,干脆永遠賴著你吃穿就成了!」
「就是!就是!」瘦子對歌玄挑了一下眉,「二爺,以後要是有類似的事,盡避開口,我一定隨傳隨到!」
「我也是!」
「我也是!」
爭著替他做事的聲音此起彼落,大伙兒賺外快真賺上痛了,巴不得這種事天天都有、多多益善。
拌玄牽動嘴角,氣定神閑地道︰「一個月的月俸就能收買你們,我若再多給你們一點好處,你們每一個人豈不是要對我掏心挖肺、死心塌地?」
一听到「好處」兩個字,胖子腦袋一傾,賊兮兮地小聲問︰「二爺,你這話莫非意有所指,準備要給兄弟們一點好處?」
魅惑一笑,學他的動作,逼近他耳畔輕輕說了幾個字。
胖子登時挑高眉頭,下一步馬上喜孜孜靠向瘦子,貼在他耳邊嘀嘀咕咕地說︰「二爺說要請咱們去喝花酒,京城最高級的妓院,孽花樓呀!」
瘦子瞪大眼,定在原地呆愣地回望胖子,胖子死命點頭。
瘦子頓時眉開眼笑,飛快轉頭對旁邊的張三傳話︰「二爺說要請咱們去喝花酒,京城最高級的妓院,孽花樓呀!咱們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去的地方!」
只見他話一說完,張三馬上拉著李四說︰「二爺說要請咱們去喝花酒,孽花樓呀,咱們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去的地方!」
「真的嗎?哎呀,不得了了!二爺說要請咱們去喝花酒,孽花樓呀,咱們一輩子都不可能進去的地方!」
「天啊!二爺說要請我們去喝花酒,孽花樓呀,最高級的煙花地!不得了、不得了啊……」
「孽花樓呀!孽花樓呀!」
就這樣,去孽花樓的事,一傳十、十傳百,口耳相傳,從第一個胖子傳到最後一個曾十一。曾十一抓起下一個人的耳朵就說︰「不得了!不得了!二爺大人物、大手筆,說要請我們去孽花樓——」
「什麼?孽什麼樓?」水玲側著耳朵,全神貫注地問。
「嗯?怎麼是你啊?!」曾十一皺眉問,沒趣極了,懶得理她,他轉身朝大家揮手道,「好了!好了!全知道了,我們可以走了!」
「走吧!走吧!」一幫人完全當她不存在似的,有說有笑地出去。
水玲在原地不斷跳躍,試著引起大家對她的注意力︰「你們要去哪里?孽什麼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尋花問柳是男人的權利,雖然你是雍怡的準賢內助,還是在家乖乖睡覺吧!」他們哈哈笑地說,根本不甩她。
「我還不想睡,我也要去——咦?」她的眼前突然一陣黑,什麼也看不見。
眨眨眼,還是看不見!
她霍地彎下一截腰桿,以極大的動作使上半身一下左一下右地搖晃起來。
「咦?咦咦?咦咦咦?」她在試試能不能擺月兌黑幕的糾纏。
雍怡簡直被她打敗!他由眼里射出兩道「拜托」的目光,收回罩住她眼部及腦門的大掌,推開她道︰「夠了你,滑稽死了!孽花樓是男人去的地方,不準你去,乖乖留在王府吧!」
他轉身就走。
「誰說的?我要去……」
砰——
由于她硬要追上去,所以當雍怡隨手關上門時,她的臉正好和門板撞在一塊,頓時變成一張大肉餅。
很痛,不過更重要的是,她已經下定決心——
不給她跟,她自己去,可以了吧?
水玲繼續維持肉餅臉的姿態,貼立在門前古靈精怪地想著,一點也不急著把臉從門上拔下來。
☆☆☆
孽花樓,靠近外城的一座華屋大院,天色一暗,車輛便把店門前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躲在對街騎樓下的水玲,遠遠地便瞧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鴇,站在大門口揮動帕子熱切地招呼賓客。
至于穿梭于她身旁的,自然就是那些富商、官老爺,以及貌美如花,一舉一動直搔到男人心坎兒里的名妓姑娘們。
「男人去的地方……果然都是男人在出沒。」
水玲作了個結論,然後扶了扶頭上那頂稍嫌大了些的瓜皮帽,再扯了一上的對襟馬甲,這才走出騎樓。
眼底正好瞥見有群男人正準備進孽花樓,靈機一動,她聞聲不響地跟進去。
順利過關!
老鴇壓根兒沒多瞧她一眼。
「哈哈……劉少爺,您真愛說笑,逗得人家笑個不停……」
「美人,只要你願意,我隨時都逗你笑……」
「傻瓜,那人家要怎麼服侍您呢?」
艷妓們說罷,縴手一抬,立刻親昵地掐了客官的鼻子一下,進而將馨香柔軟的身軀送進對方的懷里。
佳麗在懷,客官魂都飛了。
這桌是如此,隔桌亦是如此,孽花樓里的姑娘,撩撥男人心思的能耐,個個都是能手。
然而水玲卻看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大家都是女人,看見她們出賣自己的靈魂取悅男人,她實在無法苟同。
「速速離開!」她隔著袖子猛搓手臂,以降低打心里冒上來的森涼。
此時,內院傳來悠揚的胡琴聲,拉弓起了幾個音後,歌伶清澈嘹亮的歌聲頓時隨著晚風飄過來。
水玲探頭探腦地張望了一會兒,便不老實地溜進內院。
內院的花廳,其實除了多兩名歌伶唱歌助興外,其男女飲酒作樂的樣子,基本上與正廳是相同的。
「蘇老爺,吃塊雞肉。來,我喂您!」
「好,吃雞肉,不過你得用這櫻桃小嘴兒……喂!」
「討厭啦,死相!人家不來了!」
「哈哈……哈哈……」
水玲覺得全身都在發顫,看不下去了,她立刻掉頭準備離開,但卻驀地瞥見從回廊另一頭走過來的雍怡。
「糟了,是雍怡。」
她大感不妙,抬起手用袖子掩面,倏地背過身去。原本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開溜,但怎料到因為她的行跡可疑,反而引起了雍怡的注意。
他看到了她的身影,沉思了一下,便決定一探究竟,開始邁步走向她。
「雍怡,你要去哪里啊?姑娘們已經來了。」曾十一納悶地問。他們包下的房間又不在那個方向,他上哪兒去啊?
雍怡一邊追趕那個瘦小的身影,一邊回答︰「我好像看見水玲了。」
水玲用眼角又偷膘他一眼,痛苦地發現他真的走過來了,慘了!
此時她只能義無反顧地往前走,有多快走多快。有多遠走多遠,就是千千萬萬別讓他逮到她罔顧他的命令跑來這里,不然她的下場有多慘,是可想而知的。
她匆匆找了間房間推門進去。
曾十一正色道︰「怎麼可能嘛!她現在八成在王府睡大頭覺,難得大家都不在,沒人再用大得嚇死人的鼾聲擾她清夢,走了啦!」
他二話不說拖住雍怡往回走。
「但是……」
「什麼‘是’都好,就是別‘但是’,走吧,大伙兒等著你呢!」美酒佳肴外加歌姬彈琴助興,遲到一分一秒都是損失。
「不是,我真的看見她了!」
「別鬧了,快走吧!」
曾十一死命拖他,心想哪有男人這麼固執嘛!水玲是女孩子耶,稍微用腦筋想一下也知道,她必定對這狂蕩無度的地方避之惟恐不及。再說門口有老鴇和保鏢看著,像她這樣的良家婦女到處亂闖,他們豈會坐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