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大表哥書烈在一年前已娶妻成家,家里頭就剩雍怡這小子還沒定下來,我們二老自然想替他早點完成人生大事。」
簡福晉笑意滿面︰「我和王爺的意思是,不如就撮合你們兩個唄!」
「水玲,你意下如何?」親王爺笑咪咪地接口。不「夾」則矣,一「夾」驚人,居然當著她的面挑起一塊拔絲隻果,那些拔開的糖絲,頓時就像繃緊的琴弦直震水玲的心髒,她腦子能再思考才有鬼。
「太棒了……」水玲忘神地月兌口而出,心想問她對拔絲隻果的意見如何?當然是滋味美好無比嘍,如果能讓她嘗上一口,那就太棒了。
此時的胖妹臉一垮,錯愕不已地看著她︰「格格你在說什麼?難道你忘了這趟來京城的目的?」
「啊?什麼?」
一臉白痴相!什麼跟什麼?胖妹按著胸口,差點沒被她氣昏過去。
情急之下,胖妹趕緊欠身,慌慌張張地說︰「王爺、福晉,你們對格格的厚愛,格格感動得都‘傻了’!」說這句話時,她近乎咬牙切齒,「但是格格此趟來京,實是為了治病!她目前身體欠安,揚州老家的老爺夫人,以及胖妹我都好擔心,眼下還是治病要緊,這婚姻大事日後再談也不遲呀!」
「沒關系呀,反正我又不是真的生病。」冷不防的,水玲突然冒出這一句。
胖妹一听,驚駭得下巴都快掉了下來,她慢慢轉頭瞥向水玲,此時胖妹的面容已如槁木死灰。
「啊!」看著她的臉色,水玲驚叫一聲,倏地伸手按口,剎那間已領悟至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但為時已晚,親王爺二老互望一眼,已覺其中有蹊蹺,兩人不約而同筷子一丟,立刻起身來勢洶洶地傾身逼向水玲。
「這麼說,你來京城的動機不單純嘍?」
「目的是什麼?該不會是為了意中人吧?」
「不,應該不至于,你是你爹娘的掌上明珠,我了解他們的個性,他們是絕不可能放任你在外頭跟人談情說愛的。」
「水玲,乖乖告訴姨娘,你此趟來京到底為了什麼?」
親王爺一臉興奮,嘿嘿笑著說︰「該不會是為了來見自己的表哥吧?雍怡和書烈都是一表人才,你很喜歡他們吧?」
「尤其是雍怡,你不討厭他對不對?」
「嘿嘿嘿……」
兩道黑鴉鴉的龐大身影,就像秦山壓頂似的籠罩著水玲並不斷向她逼近,她全身的寒毛全豎起,捂著嘴一下點頭、一下搖頭,腦子里全亂了,就怕一開口又講錯話。
「水玲……」
「水玲……」
☆☆☆
「什麼——」雍怡身子霍地一震,倏然電光石火般地從椅中彈起來,「她真的這麼說?!」
簡福晉泰然自若地啜了口熱茶,心平氣和地道︰「人家是黃花大閨女,當然不可能大咧咧地說她喜歡你、不反對與你共結連理嘍!」
雍怡的俊臉煞是難看,眯起眼尖銳地問︰「她既然沒開口,換句話說,那些全是你睜眼說瞎話,自己編造出來的!」
依額娘這種惟恐天下不亂的個性,這假設極有可能。
簡福晉按著茶蓋,緩緩地微笑︰「兒子呀,額娘是這種人嗎?水玲若沒點頭,我這做姨娘的豈敢自作主張拿她的名譽開玩笑?」
雍怡定楮凝視她,等著看她如何自圓其說。
「水玲這孩子實在難得,單單純純的,也不懂工心計耍手段,問她什麼就招什麼,既誠實又可愛……」
「不要岔開話題!」雍怡截斷她的話,固執道。
「好了,好了,當初我是問水玲對你的感覺可還熟悉?她馬上回答熟悉!」簡福晉滿意地說,愈想愈心花怒放,「于是,我和你阿瑪又問她,對于撮合你們兩個,意下如何?你知道她怎麼說嗎?」
「我不知道!」他的話陰沉得宛如來自地獄。
簡福晉才不管他,徑自笑得合不攏嘴︰「她說,太棒了!」
這話听在雍怡耳里十分不以為然,他緊咬著額娘先前的說詞,銳利地道︰「你剛才才說她是黃花大閨女,並未開口說什麼喜歡我、不喜歡我的,但你現在又左一句她說、右一句她講的,你以為我會信你嗎?」
說詞前後不符,顛三倒四!何況女人對他有沒有好感,他從第一眼就能判斷出來,水玲看他的眼神里,不含絲毫綺想,率直憨純得可以,說她喜歡他?呵,當他是三歲孩童一樣好騙嗎?哼,別想對他亂點鴛鴦譜!
「你當然得信我嘍!我問她要不要嫁給你、是不是為你才千里迢迢來京城、是不是眷戀過去那段兩小無情之情,她沒有一樣不點頭點得頭快斷掉!」
雍怡臉色逐漸轉為鐵青。
簡福晉繼續說︰「毫無疑問的,她心里頭全是你。你阿瑪見機不可失,說是過兩天就要上奏皇上,把這樁婚事給定了!」
這話听在雍怡耳里的感覺,就像摑了他一巴掌似的令他錯愕難當。
一旦上奏聖上,他與水玲的婚事就再也無轉圜的余地。
霎時,他激動地抿緊嘴唇,怒吼︰「她在哪里?去把她給我找出來——」
喪失理智的狂嘯煞似河東獅吼。
☆☆☆
內城,臨財客棧。
京城街道四通八達人車雜沓,沿路除了有菜攤肉販竭力叫賣。還有江湖賣藝人群集在比較寬闊的地段耍刀弄劍。
水玲帶著她的狼犬與胖妹坐在客棧二樓雅座,此處京城的風貌盡收眼底。
然而水玲只能偶爾去瞥一眼,大多時候她忙著狼吞虎咽,吃完一塊蜜棗糕,覺得喉嚨有點干,便轉喝核桃糊;嘗完核桃糊,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再塞下一塊花生涼糕,馬上又夾來一塊花生涼糕往嘴里送,塞得滿嘴都是,咀嚼起來就分外吃力。
此時看著她那副儼如餓死鬼投胎的吃相,胖妹放下茶杯,沮喪地說︰「格格,你都多大的人了,拜托你行行好,好不好?」
水玲全心全意在灌茶,只能音調含糊地說︰「我對你很好呀,一直允許你以下犯上,不跟你計較……」
喝得有點急,趕忙拍拍胸口。
「你以為我很愛以下犯上嗎?」胖妹瞬間垮下臉,極為不悅地反問她,「如果不是為你好,我又何必那麼勞心勞力?」
水玲這才察覺胖妹是真的不高興了,怯怯地放下茶杯不敢再動筷,她低垂著頭听訓。
「為了你一句‘我崇拜歌玄貝勒,胖妹我們去京城找他,好不好?’我立刻絞盡腦汁,替你策劃瞞天過海混出揚州,這事要是傳回老爺夫人的耳里,你以為我還能活嗎?」
胖妹心揪緊了,同情起自己命運的舛錯,禁不住再以嚴厲的口吻,正襟危坐地教訓水玲。
「結果你呢?在揚州時,尚能處處小心,不至于露出馬腳,但卻萬萬沒想到,你一進京城就忘形了,一牽扯到吃,什麼都不管,口無遮攔!你倒是自己想想,自己光今天就講錯了多少話?」
水玲一臉無辜愧疚︰「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因為肚子餓,所以……」
「所以天塌下來都可以不管了!」胖妹吸回眼淚,咄咄逼人地替她接道。
水玲低語︰「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我肚子一餓,腦筋就沒辦法思考了。」
「罷了!既然你肚子一餓,腦筋就沒辦法思考,那我們明天就收拾包袱回揚州,反正都已經東窗事發,也甭想找歌玄貝勒了。」
她不管了!
水玲斂緊眉心,繃著臉猛搖頭。
「不要?你別忘了今天的鴻門宴上,你是怎麼答復親王爺及福晉撮合你和雍怡少爺的提議的,你是這樣——」胖妹故意模仿她的動作,「頭一直點、點、點,什麼事都讓你給點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