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淚眼婆娑,來不及拭去的淚珠滴到了地上。
趙恭介深深瞅著眼前的淚人兒,凝視她那張憔悴的小臉,他的心已完全向她降伏而去,縈回于他的心靈上的空虛感霎那間消散,他是愛著她的,可是他內心的驕傲還未折服。
一句釋懷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他霍然轉身疾走而去,一句話都沒說。
抱介……
★★★
西郊?破廟
自從離開醉顏樓後,雙雙就躲進一間破廟里不停的哭泣,那是種無法控制的掉淚,太多的悲哀、折磨、傷痛的情緒一涌而上,交融在她的心頭,教她傷心欲絕,幾乎連抽噎的力氣都沒有。
「趙恭介,我恨你,我恨你……」她把頭枕在交疊于膝蓋上的雙臂,哽咽地罵道。
那個曾經與她交心的趙恭介已經完全消逝,留給她的是仿佛他們從不曾愛過的背影,冷如冰霜的態度、冷如冰霜的眼眸、冷如冰霜的的語詞──
「騙子!騙子!宋朝第一大騙子!」她忿忿地擦掉眼淚。
「豬!為什麼不接受人家的說詞,只懂得自以為是地認定自己是對的。事實上,你是錯的!錯得一塌糊涂!比起愛你愛得暈頭轉向的女人,你寧願去相信一個素昧平生的男性,你干脆去愛他算了!」真是一個大笨蛋!
「師父!血腳印進了廟里,雙雙應該在廟里。」
雙雙驚訝地抬起頭,好多人影聚集在門邊晃動。
「我看見了。」趙恭介的聲音響起。這些人干麼全跟了過來?
「那你快進去啊!」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莆子堂的學徒們猛催他。「你可別欺負雙雙了,知州大人被他的僕役送到莆子堂時,僕役直嚷著說老天爺在懲罰他們,因為賈虎、白皓用計陷害雙雙,故意造成你們的絕裂。現在你已經知道她是無辜又可憐,你快去向她道歉,哄她回家。」
「就是,她為了保護自己的清白還踢傷白皓的命根子呢!你一定要哄她回家才行。」
「多事!你們沒來之前,我已經有此打算,用得著你們教嗎?」
「加油,師父!」
熟悉而高大的身影踏進門口,他肩上扛了具破麻袋似的東西,背光而立。
雙雙一邊掉淚,一邊直直盯著這臭男人,雖然看不清楚他肩上到底是啥東西,不過這都沒關系了,反正她現在不想看到他!
她轉身就往神桌底下鑽,將自己囚起來,拒絕他接近。
現在才了解他錯有什麼用?他已經把她傷得那麼重了。
她的眼淚又滾了下來。
「出來,雙雙,你跑來這破廟干什麼?」他淡然問道,大刺刺走向桌邊,站在她面前。
「你管我跑來這里做什麼?」她未因他的出現而感動,只有淚依然靜靜流著。「就算我在這里餓死、凍死,也不甘你的事。你這混蛋!我為了你甚至連自己的安危都不顧,沒想到你終究狠心地拋下我……」
「我幾時拋下你了?」
「你竟然還敢反問我?不要臉!你──哇哇哇!表呀!」
雙雙被突然從空中掉落地面乍現眼前的物體,嚇得瞪大眼,縮成一團地放聲尖叫,那物體看過去像一個男人,但是五官全部鼻青臉腫地擠成一團,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活月兌月兌像從地獄逃出來的魍魎怪物。
「他不是鬼,他是你的白皓,白公子。」他一掌扶著桌邊,蹲下來瞅著她說明。
「白皓?」雙雙心頭猛然一顫,杏眼圓睜。「他是白皓?!」不對,她應該怒火攻心地向他抗辯白皓不是「她的」才對!可是白皓變成這樣真的太令她震驚了。
「在你奮不顧身跳下蓮花池救我時,我的心早已融化。可是另一方面白皓的事我心中仍有疙瘩,尤其是他曾對你不規矩的事仍令我耿耿于懷。他怎麼可以對你做出那麼過份的事,我愈想愈氣,所以沒向你說明之前,便掉頭回醉顏樓揍人,也在醉顏樓外遇上了莆子堂的大伙兒。」
在那朦朧的月光下,他隱約能看出雙雙淚水已像溪水般淌落在她白□的臉頰上。這一幕令他心疼,是她讓他明白自己心里最重要、最渴望的是什麼。
「人教訓了,氣也宣泄了,雙雙,回家吧,我們重新開始。」他向她伸出了手。
她淚眼汪汪地凝望著他,搖頭,抱緊自己彎曲的雙腿,拒絕听從。「不要,我不要跟你回家,我不要。」
「不要?」
「啊?!」門外的徒子徒孫捏了一把冷汗。
「你這個人……喜歡我的時候什麼甜言蜜語都說得出口,對我好、對我照顧,可是等你不要我時,任我怎麼哭、怎麼求,你就是鐵石心腸地不理我。我不是小狽,不是你開心的時候,向我招招手就乖乖賴回你懷中;不開心的時候,一腳把我踹開,我也只有認命走開的分。不要,我不要被你牽著鼻子走,不要讓你呼之則來揮之即去,我沒有可憐到那種地步。你走!你走!」她把心中的不滿全吐了出來。
「我道歉,是我的態度太極端,傷透了你的心,但愛之深責之切,何嘗不是因為對你愛過了頭,才會氣成那樣。」他認錯道。
「不要!什麼笑死人的浪漫情境,從頭到尾只有我一個人在珍惜,愛情這種事誰愛對方,誰就是輸家,我輸了,而且是慘敗。」
「原諒我,雙雙,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長痛不如短痛,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愛你。」
「對不起,對不起……」趙恭介低聲下氣,她痛苦的神情深深刺痛他的心。
「你是個大騙子,現在說得悅耳動听,回頭就忘了。」雙雙繼續發難!
「不會,請你相信我,一回莆子堂後,我們馬上動身回北方成親,我趙恭介願娶月雙雙為妻。」
「我不要听,你的話我再也不要听!」她低頭掩耳,尖聲咆哮。「上次你還不是說要讓我賴一輩子,就算牙齒掉光了、頭發白了,也絕對不拋棄我,結果呢?翻臉比翻書還快!罷了,罷了,我跟你之間的事,就在這里做個了結吧!」
原本站在外頭關心偷听的人,這會兒全蹲在地上托腮打呵欠。
「這兩人很煩耶,一下這個求那個,一下子那個求這個,兩人抱在一起親一親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沒錯。雙雙繼續在那里得了便宜還賣乖,耍脾氣耍上癮,小心師父耐性一磨光,她就糗大了。」
「你怎麼走了,等等──」
丙然!
「你不是不願意接受嗎?」趙恭介雙手交疊在胸前,俊臉沉沉背對著她。
「不是,我……當然接受,只是人家之前求你求得那麼慘,人家也想看你求我的樣子嘛……」
「我愛你,此情不渝,如違誓言,願遭天打雷劈。」他突然說道。
說罷,淡然轉過身去。他看透了這小家伙的骨氣,算準她一听到這話,沒有眼楮發亮,也會破涕而笑沖上來。
雙雙听到趙恭介的誓言,臉上綻開了大大的笑容,管他求不求她,一切都不重要了。
吸吸鼻頭,她一個箭步沖向前,在大伙兒懶洋洋看他們演大戲時,她倏地一跳,兩腿一蹬,整個人巴上趙恭介的背,像只小猴子似的,兩手兩腳牢牢圈住他的脖子及腰部。
「哇!好身手。」其他人在旁鼓掌叫好。
「你干什麼?連路都不會走了?」趙恭介半轉頭凝視她問。
雙雙努力把感動的淚水止在眼眶里,輕聲細言地說︰「我們什麼時候去北方?明天好不好?」腳的傷不疼了,心里的傷也不疼了,她只想永永遠遠伴著他,一起走過天上人間。